《小說裡有鬼》／王樂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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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小說裡住著一隻女鬼會如何？如果你的愛情故事被寫成小說，最後這隻女鬼能幫你美夢成真又如何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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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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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吧！我承認自己有點宅，但絕對不是「廢蛇寶」！

廢蛇寶是我自己湊和出來的詞，還沒有拿去註冊著作權罷了。

廢蛇寶是啥？望文生義你懂不懂呀！廢＝廢材；蛇＝魯蛇；寶＝媽寶。

什麼？這都是別人使用過的專有名詞？喂喂！你到底懂不懂呀？這三個詞能夠被巧妙的摘要重組，這就是改良式創意！當然可以申請著作權嘛！

為什麼我不是廢蛇寶？我至少可以列舉三個理由：

首先，我高中時玩貝斯、大學時組樂團，參加過大專院校熱門音樂大賽，也去春吶串過場子，只不過現在玩膩不碰了，由此證明我不是廢材！

其次，我的文筆還算不錯，國高中時寫作比賽得過獎，大學時也在校刊發表過新詩，算得上是半個文青，所以我也不是魯蛇！

最後，從小我就巴不得脫離老媽的掌控，北上讀大學離家後，自己申辦助學貸款，也在加油站打工賺生活費，這麼獨立的人怎麼會是媽寶呢？

既然如此，我為什麼最近老是宅在家裡呢？說穿了，是我和交往近五年的女友分手，愛人不見了，只好回家吃自己了！

分手原因很簡單，她是低我一屆的學妹，跟著我玩樂團，就發展成為男女朋友了。如今，她已進入社會工作，我卻延畢到第六年，就像許多老掉牙的愛情故事，兩人的世界不同，觀念也產生差異，最後她被公司同事追走了。

既然宅在家裡，總是得找點事做，我可不想整天上網打電玩，最後成為自己不屑的廢蛇寶。何況，我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，想想以後的出路吧！

忘了是哪位前輩說過：「要做自己最拿手的事！」我拿手的事是什麼呢？大學讀的是企業管理系，但很多專業科目有讀沒有懂，何況我連自己都管不好，怎麼管理企業呢？唉，心裡忍不住埋怨老爸，怎麼沒留下個企業讓我管呢？

玩音樂嗎？憑良心說，我只是個半吊子，在樂團當個伴奏充數罷了！我也沒有天生好歌喉，不會作詞作曲，顏質也不高，怎麼在這一行混下去啊！

想來想去，好像我拿手的只剩下寫作了！

雖然很久不曾動筆了，但是我的閱讀習慣始終沒變，大致也知道寫作市場的情況：散文已無法成為文體，隱晦的新詩令人生畏，純文學的小說乏人問津，最重要的是，這些作品都賣不了錢──我可不想當一位三餐不繼的作家！

我曾經有過夢想，希望自己能成為史蒂芬金那般的暢銷小說作家，作品幾乎都能被搬上大銀幕，玩弄文字能玩到名利雙收，這種作家我喜歡！

所以，我決定以暢銷小說為目標，開始踏上寫作之路。

我卻萬萬沒想到，我竟然成為幫人量身打造愛情故事的作者，收入還頂不錯的！說來你們不信，但凡經我編排的故事結局，都能在現實生活中成真！

現在你們讀的這本小說，是我第四本小說了，故事還是得從頭說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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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  1.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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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名字是宋仲基，不是那個被票選為韓國最帥男星、又娶了女神宋慧喬的那個宋仲基。他的名字是韓音漢字，我才是正牌的宋仲基。

其實，我一點也不覺得宋仲基是個好名字，難道你有個「送終雞」的綽號會開心嗎？而且，我也不想沾染他的星光，甚至很討厭跟他同名，因為同學朋友都會「虧」我，說什麼人的長相不同，命運也就跟著不同！

這是什麼屁話！誰敢保證以後我不會比他更出名呢？所以，我一定要趕快寫出暢銷小說，拍成電影時再找他當男主角，彼此相送吧！

自己都說想學史蒂芬金了，那得先搞懂他是怎麼寫小說的吧？

我找出那本供在書架上很多年的《史蒂芬金談寫作》，開始不眠不休、埋頭苦讀，更不忘劃重點做筆記，想把他數十年的功力，一次輸入自己的體內。這比起讀大學企管系的那本《企業概論》，更認真一百倍！

不眠不休太誇張了？反正我是宅在家裡，足不出戶地苦讀就對了！

上帝創世紀只用了六天，我讀完這本三百多頁的「聖經」，比祂還多用了一天！結果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──我還是不懂怎麼寫暢銷小說！

這整本書裡，我只記得一句話：「要是……怎麼樣？」

「要是，一位擁有魔力的十六歲女生，在就讀的高中被欺凌，怎麼樣？」結果她在畢業舞會上，用魔力使舞會現場陷入火海，造成四百餘人死亡……。

好吧！就算我知道史蒂芬金的成名作《魔女嘉莉》，就是用「要是……怎麼樣？」寫出來的，那又如何？我還是不會用他說的「寫作工具箱」啊！

我在大學修過創意學分，知道有一種「如果思考法」，就是以「如果」起頭，進行自由聯想，激發出創意的方法。我想，史蒂芬金一定也修過這門課！

另一種捷徑是「創意修改」，既然魔女上學去了，那就從這個點上，加以修改便可，於是有人寫出《魔女高校》，還榮登多國暢銷書排行榜呢！

什麼？你不相信我說的？連瑤瑤都扮成了仙姑，拍出《通靈少女》大賣，劇中場景也在高校裡，難道這不是台灣版的「魔女上學去」嗎？

想到這裡，我腦袋突然靈光一閃，對啊，我應該多讀一些暢銷小說，偷學那些暢銷書的創意元素，然後加以修改，不就可以寫出暢銷小說了嗎？

所謂「熟讀唐詩三百首，不會吟詩也會吟」，沒錯，就這個意思！

做人要即知即行，我從圖書館、租書店借了上百本的小說，還從二手書店買些想供奉的小說──主要是那些被拍成電影的暢銷小說，分門別類後又開始埋頭苦讀，這次可讓我讀出一些門道了！

什麼門道？我為什麼要告訴你？江湖一點訣，說破不就值錢了！

先聲明一下，我自認沒有那個本領，花上十幾年時間寫成《魔戒》那樣的鉅作，也不敢厚著臉皮把《哈利波特》硬是生出八大冊，雖然這兩套書都堪稱史上最暢銷小說，但托爾金和羅琳和我，保證不是同一國的人。

其實，西洋暢銷小說我讀得不多，畢竟經過翻譯，味道總是有些不同。

若以西洋暢銷小說而論，還是史蒂芬金最了得！他寫的中篇小說集《四季奇譚》，四篇小說已拍出三部電影。大家最耳熟能詳的是《麗塔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》，拍成電影後許多評論家和影迷的好評。

不過我始終不明白，為什麼台灣片商要把電影取名《刺激1995》？

東洋的暢銷小說中，村上春樹的《挪威的森林》非看不可，看到直子自殺後，那一夜「我」和玲子做了四次，那段面對死亡哀傷的情節，真是讓人動容！

喂喂！我說的不是性愛場面，是那種為悲傷找個出口的心理投射。

可是《挪威的森林》拍成電影並沒有大賣，可能輕小說不適合電影吧！

京極夏彥的「妖怪推理」系列獨樹一格，他經常由日本神鬼妖怪和古代傳說中取材，但筆法的相似性太高了，幾個故事看過後，新鮮感就消退了。

至於東洋的暢銷推理小說，原諒我真的看不下去，那種情節是作者專為謀殺讀者腦細胞所設的局，我才不想當笨蛋，被作者耍得團團轉。

如果真的要玩推理，乾脆陪著柯南或金田一辦案，還比較有趣些。

什麼？有人愛看推理小說？這點我相信，但我也相信很多人已經不愛了。而且根據市場調查指出，推理小說真的在走下坡喔！

夢枕獏的《陰陽師》和《沙門空海之唐國鬼宴》系列，奇幻和歷史兼具，我反而愛看。對了，記得提醒我，我也想創造一個類似安倍晴明的角色！

韓國的暢銷小說呢？對不起，沒看過！

或許韓國影藝界太強了，許多好創意和好題材，還沒寫成暢銷小說，就已經拍成暢銷電影和影集。至於那些沒拍成電影的暢銷小說，我也沒啥興趣！

華文小說中的武俠小說，自有它的市場，但金庸和古龍的書已經被翻爛了，拍成的電影和劇集也看膩了，這兩人走後看不到新武俠的出路。有人說黃易是最後一個武俠作家，搞不好一語成讖，連他也沒指定接班人。

我自問不是武林高手，更不是什麼江湖大俠，寫武俠小說？算了吧！

台灣沒什麼暢銷小說家，叫得出名字的只有「九把刀」，他的《那些年，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大賣，電影拍得比小說好，再次證明校園故事好賣！

咦？如果我寫一本《那些年，我一起追的女孩們》，不知道會不會被女性讀者亂刀砍死？真的！女性讀者得罪不起，她們才是小說市場的大戶！

大陸內地倒是創造不少暢銷小說，可惜主流是以吃老本為主，歷史、宮鬥作品搞得非常紅火，有些翻案翻得太離譜，甚至快走火入魔了！

偷偷地說，我覺得看過二月河的《雍正王朝》、流瀲紫的《後宮甄嬛傳》、海宴的《瑯琊榜》三部就夠了，其他同類小說似曾相似，看看電視劇就好。

南派三叔的《盜墓筆記》也是暢銷大作，真是虧得中國夠古老，才有那麼多的古墓可盜！但是……哪有那麼多的古墓可盜？所以也難以再繼了。

唉！台灣沒有那麼多古老的東西，我也別想靠吃老本過日子吧！

我想也該瞄一下內地的現代暢銷小說，挑了郭妮的《海星與獅子》來讀，文筆還算不錯。她的作品號稱賣了二百萬冊，後來被人說是灌水的數字。

不知不覺，我書桌上讀完的書堆成小山了，正在讀和還沒讀的散落在旁。奇怪的是有一本《吸血鬼之戀》，經常佔據我的視線，而我總是把它撥到一旁。

吸血鬼的小說和電影實在太多了，讀過《暮光之城》後我就決定放棄這類作品了，原因不是愛德華是吃素的吸鬼血，而是我覺得貝拉不值得如此被愛！

所以，這本《吸血鬼之戀》一點也引不起我的興趣。當初買它只是因為二手書店一本書賣四十元、三本一百元，為了湊足三本我才隨手挑了它。

但這本書經常讓我看見，確實讓我感到厭煩，有天晚上忍不住了，睡前我刻意把它壓在書堆下面，沒想到隔天起床後，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它。

我以為自己讀昏了頭，忘了處置它，所以當晚又把它壓在書堆下，再三確認後才入睡。哇靠！第二天起床後發現，它又端端正正地躺在書堆的正上方！

我知道出問題了！我一定是遇上什麼怪事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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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  1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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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聽爸媽說過，我小時候經常夜啼，似乎有靈異體質，特別容易感應不乾淨的東西。他們曾懷疑是不是我八字太輕，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！

三歲那年的農曆七月，我每天晚上都會驚醒大哭，小孩子表達能力有限，爸媽只聽懂我說床前有人走來走，這已足夠讓他們明白我的狀況了。

爸媽帶我去廟裡收驚，有位道士畫符唸咒，請來關帝君幫忙，然後執香幫我擦身，讓我飲下符水，最後就大功告成，從此我再也看不見那些東西了。

什麼？這是老哏？開什麼玩笑，這可是我親身的經歷啦！

其實我阿公就是一位在家居士，平時會幫人算命問事什麼的，如果不是他早登極樂去了，憑他的功力就能幫我收驚了，何必送到廟裡去淨身呢？

我還有位姑姑因感情不順，三十幾歲時放棄外商公司經理工作，跑去廟裡帶髮修行，現在也是位仙姑了，一般超渡法事都難不倒她。

所以，我體內遺傳著靈異DNA，有啥奇怪呀？

上次返回南部老家過年時，遇上從花蓮返家的姑姑，她身穿復古式棉麻白色上衣、黑色長裙，還是那麼清麗脫俗，姑姪好久不見倍感親切。

姑姑還特別叮囑我，說我今年流年不利，凡事都得小心！她說的很準，我那交往五年的女友，不就是在今年分手了嗎？

聽到自己流年不利，我也隨口問了姑姑關於小時候的事。姑姑說我具有陰陽眼，這是天生帶來的，人力無法移除。那位道士只是暫時遮眼而已。

陰陽眼？我倒是巴不得有這樣的眼睛，能親眼看看那些不乾淨的東西！

搞不好陰陽眼還能讓我名利雙收呢！布魯斯威利演的那部《靈異第六感》，全球票房近七億美元，劇情不就是一位具有陰陽眼小男孩的故事嗎？

如果我睜開陰陽眼，看到的是《倩女幽魂》裡的王祖賢，大概會羡煞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吧！萬一不幸，看到的是那位姥姥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！

我問姑姑要怎樣回復陰陽眼？姑姑說既然我的陰陽眼被遮閉了，除非那種東西非逼得我看見不可，否則這種能力不要也罷！

唉，姑姑不是《靈界的譯者》靈媒作者蘇菲亞那類的仙姑，不明白有陰陽眼可以出書拍影集賺錢，所以無法理解我對擁有陰陽眼的渴望！

我相信姑姑是有能力幫我解封的，但看她滿臉不以為然的神色，我還是別自討沒趣吧！沒辦法，我只好等那種東西自動找上門來了。

眼前這本做怪的《吸血鬼之戀》，莫非就是那種東西找上門來了？難道它裡面真的住著一隻吸血鬼？非要逼著我睜開陰陽眼看見他或她？

吸血鬼是西洋的產物，而且是以實體的形式存在，倒沒聽說吸血鬼會藏在器物禮。如果不是吸血鬼，那會是什麼妖魔鬼怪呢？

這時，我的心情只能用「一則以喜、一則以憂」來形容了！

如果我是個謹慎的人，我應該把這本書送還那家二手書店；如果我是個凶狠的人，乾脆一把火燒了這本書，傳說中鬼物不是都很怕火嗎？

可惜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，而且還是個缺錢的類宅男！

既然這本《吸血鬼之戀》非讓我看見不可，那我就看看又何妨？總不會像潘朵拉忍不住好奇心打開了盒子，釀成可怕的人間災禍和苦難吧！

咦？你也鼓勵我打開看看？反正有事由我頂著？這是什麼心態呀！

哇靠！我才翻了幾頁，就忍不住想一把火燒了它！

這哪是什麼吸血鬼的故事，只是一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女孩，因為醫生建議每天要喝一杯葡萄酒，所以幻想自己是一隻女吸血鬼……

我很討厭這種半自傳體、充滿少女胡思亂想的小說！

就連林奕含那本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，如果不是當時新聞事件炒作得沸沸揚揚，我也不會逼著自己讀完它，何況是一位假吸血鬼的戀愛故事呢？

我恭恭敬敬地把《吸血鬼之戀》放回書堆上面，內心虔誠默禱說明天一定把它送回二手書店，祝它能找到一位真正的讀者──只要不是我就好！

至於開陰陽眼的事我也興趣缺缺，女文青大概也沒辦法讓我發財！

睡前我翻閱了日本小說家有川浩的《鹽之街》，故事是末世中的人類被異物逐漸變成盬柱，有一對男女在隨時可能死去的情況下相戀了……。

《鹽之街》是輕小說的風格，結尾頂感人的。

什麼？你想知道結局？自己去買本書看，不然當作家的人都快餓死了！

有川浩的創意大概來自聖經中上帝​毀滅​多瑪​和​蛾摩拉兩​座​城，某人​的​妻子​不​聽​上帝​的​話​回頭​張望，結果被​變​成​了​一​根​鹽柱的故事。

聖經中的鹽柱可以變成科幻的題材，這種小說才值得我學習嘛！

既然我對《吸血鬼之戀》別無所求，所以也就心安理得去睡大頭，沒想到夢裡真的見到鬼了，不對，是真真切切見到鬼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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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  1.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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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租屋在校外的單人雅房，睡覺時習慣不開燈，身上只穿著內衣褲。

凌晨時分，我突然覺得身體涼餿餿的，休眠中的感官能力迅速回復，我直覺有些不對勁，睜眼一看，床前站著個黑影，在幽暗中如同鬼魅！

喂喂！明明就是一隻鬼，還什麼如同不如同的，真是白說！

剎時，我彷彿受到電擊，剎時毛髮豎立、心跳加速、全身顫抖、冷汗直流，口中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：「……鬼……鬼……」

緊接著，我反射性動作坐起身來，順手摸到枕頭旁的手機，手指在觸控螢幕上亂滑亂按，茫然不知自己是想找人求救？還是想拍張照片留影存證？

天啊，我至少該讓人知道我死在什麼東西的手上吧！

胡按亂滑間，竟然按下那個能閃出強光的APP，我連忙把手機光源對著那道黑影，以眩目的白光射向它，就像是神父高舉十字架逼退魔鬼……

恍惚間只見那道黑影以手臂遮住眼睛，大聲怒斥說：「喂！你不知道這樣用強光照人，很沒禮貌！」

禮貌？老子命在危急，這時哪還管得了什麼禮貌！

我深怕見到恐怖或噁心的東西，立刻別過頭去將視線移開，手上繼續用強光照射，口中還煞有其事地大喝一聲：「邪靈，退散！」

黑影倏忽不見，但我的耳朵旁有聲音響起，幾乎貼著我的臉說話，我嚇得心臟狂跳，渾身起了雞皮疙瘩，只好趕緊閉上雙眼，口中猛唸佛號。

「笨蛋！你不會開燈嗎？」

「開……燈？」

「不開燈你怎麼看得到我？」

「我……為什麼……要看到妳？」

「我有事要找你好好聊聊！」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。

「我……為什麼要和妳聊聊？」

都怪那該死的好奇心作祟，我的嘴裡雖然這麼說，卻還是顫抖地伸手摸向牆壁，打開了室內燈的開關，反正明人不說暗話，亮燈對我也沒差。

「妳……可不能嚇我喔！」

「哼！你以為會看見聶小倩，或是姥姥嗎？」她沒好氣地回我。

這時我已經完全恢復理智了，自己本來就想見鬼，見到了又何必躲呢？我慢慢睜開眼睛，在還沒看清眼前鬼影時，就先拿起手機拼命猛拍。

「你好白痴！這樣是拍不到鬼的！」

按下幾十次快門後，我終於放下手機，壯著膽子，仔細打量這隻女鬼。

紫色斗篷下是一張白淨的臉，大大的眼睛、小巧的鼻子，抿著薄唇。黑色牛仔褲搭黑色上衣，身材有點單薄；腳上穿著黑色短靴，大辣辣站著三七步。

咦？這不是萬聖節舞會的打扮嗎？難道她是來向我要糖吃的？

看來，鬼的樣子不像電影演的那般實體化，更像是3D立體投影，雖然逼真卻有些虛無，而且半透明的影像，根本嚇不了人！

這隻女鬼年齡看似大我幾歲，人長得還不賴，雖然稱不上美艷，卻是可愛那一型的。但聽她幾句話後，便知她性情潑辣，是我招惹不起的女人！

唉，全智賢演的《我的野蠻女友》大賣後，全天下的女人都在比潑辣！

「喂！你看夠了沒？」

「妳說我拍不到妳？為什麼？」看她不像惡鬼，我暗暗鬆了口氣。

「人有第三隻眼才見得到鬼，就是上腦丘的松果體，攝影機沒有！」

「那為什麼有人見得到鬼，有人見不到？」

「笨！就是有人的松果體激活了，有人的在休眠狀態！」

「哦，那現在我看得到別的鬼嗎？」

「除非鬼想讓你看到，否則信息無法連線！」

「那……」

她揮手打斷我的話，表情和口氣都顯得不耐煩，「你哪來這麼多問題！快起來坐上書桌，我有事要和你談談！」

「我沒什麼和你好談的，鬼來找人通常沒好事！」

「我偏要找你談，你快起來！」

雖然我看到的不是聶小倩，幸好也不是姥姥，但我可不想引鬼纏身！我忽然想起今晚穿的是紅色內褲，看來這招對女鬼無三小路用嘛！

「我偏不起來！」既然只是隻可愛女鬼，我的答話也隨便起來了。

「你不怕我發火？惹火我有你好受的！」

她突然裝出生氣的表情，貝齒間露出兩根尖牙，雙手做勢欲撲！這副模樣，像極了動畫片《尖叫旅社》中，吸血鬼德古拉的寶貝女兒梅菲絲！

我想起動畫中那些搞笑的橋段，忍不住爆笑起來：「哈哈哈哈，妳……妳……妳長得直像動畫電影《尖叫旅社》裡的梅菲絲！」

「你胡說，我才不是梅菲絲！我是一隻孤獨的吸血鬼！」

「我覺得很像啊！不然妳咬我呀！」

雖然我硬著頭皮還嘴，心裡卻是毛毛的，害怕她真的撲上來咬我！

只見她拼命擠眉弄眼，想變出一張猙獰可怕的臉，卻是徒勞無功，怎麼也變不了形，那張不算難看的臉上，反而顯得有些滑稽。

我看她竟然只有這點本事，忍不住又好氣有好笑，氣自己剛開始差點嚇飛了二魂六魄，笑她這樣的女鬼也敢出來混，看來怕鬼多半是心理作用！

連日來的熬夜苦讀，已經讓我精疲力盡了，這時緊張的心情既已放鬆，瞌睡蟲隨即大舉出動，令我眼皮沉重，呵欠連連，無力再與她糾纏不清了。

我乾脆攤平躺在床上，順便下了逐客令：「喂，妳是什麼鬼我不在乎，而妳的事也不干我何事？別吵了，我要睡覺了！」

「那你去睡呀！我去你夢裡找你聊也可以！」

哇靠！這隻假吸血鬼還有這招，直攻我睡眠不足的要害？我的眼皮都快睜不開了，她還想來我的夢裡和我聊聊？孔老夫子說得對，唯女子與小人……

「你別再那裡嘀咕了，要嘛就爽快地答應我，不然就別想睡覺了！」

「好……吧！我可以陪妳聊聊，但絕對不是現在！」

「可以，那我就待在這裡，等你睡醒再聊！」

「不行！」女鬼在旁看著，我還睡得著覺？這次我要抵死不從！

「那我去何仙姑那裡坐坐，明天再來找你吧！」

「再……見！」我本想說再也不見，但神智已進入睡眼狀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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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醒來時已日上三竿了，萬萬沒想到的，那隻女鬼竟然坐在我的書桌前看書，莫非我睡覺時她一直留在房內？那我的隱私權豈非蕩然無存了？

呃？說她是在看書不知是否正確？只見她眼睛直盯著那本《鹽之街》，神情非常專注，渾然不知我已經坐起身，正惡狠狠地瞪著她！

「喂，妳不是說去找何仙姑嗎？」

她回過神來，也狠瞪了我一眼，似乎怪我打斷她的讀書興致。

「有位大姐先佔住她的雕像了，我沒地方去，只好又回來了。」

「我才不信妳的鬼話！這附近哪來的何仙姑？」

「山下有間透天厝的小宮廟，裡面就有一尊何仙姑！」

「那一定是何仙姑太忙了，沒時間分靈過來，不然豈容你們鳩佔鵲巢！」

「白痴！這種小宮廟很少正神降靈，都是些陰靈附身在神像上！」

「什麼？妳說那些信徒拜的是……鬼？」

「不能這麼說，我們只是偶而偷偷附身，吸收些香火當作能量！」

「少騙人了，我才不相信妳家沒人燒紙錢給妳花用！」

「像我們這種沒去陰曹地府報到的遊魂，是沒帳戶領到這些錢的！」

她那張凶巴巴的臉上，掠過一絲悲哀的神色，讓我看了有些於心不忍。

「所以……妳經常餓肚子嗎？」

「有些陰廟會供奉孤魂野鬼，中元普渡時也是有得吃的……」

「難道沒別的辦法嗎？」

「有，你渡一些陽氣給我，我就可以維持很久了。」她狡黠地笑說。

哇靠！都說鬼會騙人，果然沒錯！做人真的不能太好心，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！咦？莫非她在我房裡這麼久，是為了渡我的陽氣？

「喂喂，妳沒有偷偷對我做了些什麼吧？」

「說你白痴，你還真是白痴！渡陽氣要你自願才行，我偷不走的！」

「喔，那妳是怎麼進來的？」我雖然稍稍安心，仍感到氣惱。

「你把那本《吸血鬼之戀》買回來，我就可以自由進出了。」

天啊！原來是我自作自受，早知道真該放把火把那本書燒掉！

「我可沒亂動你的東西，只是看看書而已。」她見我臉色不善，連忙自清。

「難怪姑姑說我的流年不利……」

「你姑姑是誰？她會算命？很厲害嗎？」

「我姑姑是道姑，專門驅鬼避邪，乾脆我找她來收了妳！」

我似乎說到她的忌諱，她臉色微變，沒接口說話。我也自覺說話太重了，畢竟她也沒做什麼傷害我的事，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，我只好改變話題。

「對了，妳怎麼能在大白天現身？」

「雖然鬼魂畏陽喜陰、怕熱耐寒，但這也並非絕對。何況你的房間裡吹著冷氣，窗簾又密不透光，當然可以讓我容身！」她不敢再罵我白痴了。

什麼？原來又是我的錯，我幹嘛招鬼進門，把雅房變成了鬼窩？

「唉！算了，妳到底來找我幹嘛？」

「你幹嘛不讀我的小說？」

「妳的小說？妳是說那本《吸血鬼之戀》？」

「嗯！」她點點頭，以質問的眼神看著我。

「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，那我把它讀完總可以了吧？」

「你還要陪我討論，幫我找出這本小說賣不好的原因。」

哇！這會佔用我更多的時間，但要看出一本小說好壞，倒是難不倒我，隨口胡謅也能頭頭是道。不然，留著一隻女鬼在房裡，絕對不是一件好事。

「好，我答應妳。然後妳就會自動離開了？」

「嗯，如果能找到答案，我死也甘心！」

喂喂，吸血鬼姑娘，妳不是已經死了？這話說得也太雙關了吧！

「我要洗澡出門了，晚上回來再賞讀妳的大作吧！」

「哦，你不能現在看嗎？」

「我要去學校交報告，然後去山下加油站打工，哪像妳是櫻櫻美黛子！」

我讀的是台灣最「高」學府，雖然故意延畢第二年了，但還有五個必修學分沒修完，如果再混下去，連張畢業文憑都拿不到，爸媽絕不會答應的！

「那你什麼時候回來？」

「我今天輪值中班，兩點半到十點半，再吃個宵夜，十二點吧！」

「好，我等你！」

「什麼？妳該不會是想一直留在這裡吧？」

「是啊！我又沒別的地方好去，就留在這裡看書等你。」

我等你──這是多少愛情故事中的經典名句啊！但這時由一隻女鬼說出這句話，卻讓我聽得頭皮發麻，只能搖頭苦笑了！

「懶得理妳了！我去洗澡，妳不會也跟著吧？」

「我對小弟弟沒興趣！」她冷冷地回了一句。

喂喂，別再搞什麼雙關語了，我的年紀比妳小，但那裡……

我逕自起身拿了衣物走去浴室，她頭也不回繼續去讀那本《鹽之街》。

雅房沒有獨立衛浴，從我開門出去到洗完回來關門，她都沒有再抬頭看我一眼，我心裡有種被漠視的氣憤，也當作她不存在般，拿起背包直接出門了。

來到系辦找到助教，交了那份《國際企業營運策略》的報告，雖然這份報告是網路資料拼湊大全，但終究是自己的作品，能如期交出算是難得了！

路上解決了午餐，小七的微波便當外加一杯拿鐵咖啡。

自從和學妹分手後，一個人吃飯反而簡單許多，不必再問另一個人想吃什麼？兩人相處就是這樣，有共同交集的部份，也該有獨自生活的部份，事事都交集在一起，看似圓滿，未必是好。但一個人吃飯，偶而也難免感到孤單……

我想起那部日本漫畫《孤獨的美食家》，如果能像書中主角，在忙碌之餘到處品味美饌，那該有多好！可惜我口袋不夠深，只能成為小七的常客了。

然後到加油站打卡上班，在這裡我已經是資深員工了，一般工讀生都是來來去去，很少像我能待那麼久，但同事頻繁更換，所以在這裡都是點頭之交。

奇怪的是，今天工作時我有點心不在焉，腦海中不時飄過那隻女鬼的模樣，甚至將顧客給的五百元當成千元大鈔，找錢多給了五百元。幸好那位顧客是善心人士，他將多找的錢退還給我，並提醒我做事要小心點。

喂喂，區區一隻女鬼就把自己搞得心神不寧的，真是沒出息！

說得也對，這隻女鬼對我沒什麼用處，我又不能拍鬼照片拿去賣錢，也不能要她幫我中個樂透大獎，還是當成做善事陪她聊聊，早點恭送她離去吧！

晚上十點半，我終於下班了，先在路邊吃了陽春麵，又買了點滷味準備當回去宵夜，然後拖著疲累的腳步，蹣跚地爬上四層樓梯，打開了房門──

咦？那隻女鬼不見了！莫非她不需要和我聊聊了？

更奇怪的是，我心裡居然有點爽然若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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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當我心懷惆悵之際，耳畔又響起了那隻女鬼的聲音。

「你看我不在，心裡很高興吧？」她的口氣不帶半點感情。

「是啊，我在想妳『死』去哪裡了？」我故刻強調那字。

哼！雙關語誰不會說呀！既然妳無情，就別怪我無義！

「你的房間太髒亂了，我出去透透氣。」

我看了看自己的房間，桌上、地上散放著書籍，立式衣架上掛滿衣物，床上的枕頭薄被都沒整理，但這是我個人使用的空間，亂不亂干卿何事呀？

「喂，哪個男生的房間不髒亂？很多女生的房間也見不得人！」

「可是你的房間有書臭味，聞久了會頭暈。」

咦？原來鬼是聞到得味道的！那些散落的上百本書，都是圖書館和租書店借的，甚至二手書店買的，這些書很多人翻閱過了，有些味道也不奇怪。

小垃圾桶也快滿了，鼻子過敏大量使用的衛生紙，放久了大概也會有些味道，所謂處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，我自己聞不出異味也很正常吧？

我看那堆書似乎都沒動過，書桌正中央仍是那本《鹽之街》，所以立刻轉移話題，省得被一隻擅闖而入的女鬼嫌東嫌西的。

「妳看完《鹽之街》了？妳都沒翻頁，要怎麼看？」

「嗯，我的視線可以飄進書裡一頁一頁地看。」

「原來如此，它是本暢銷書，和妳那本《吸血鬼之戀》一起買的。」

「如果秋庭不是為拯救真奈干冒犧牲的危險，這本書也沒什麼好看的。」

「『犧牲』，這是多少故事中最感人的部份啊！《鐵達尼號》中如果不是傑克為救蘿絲犧牲了，能換到那麼多觀眾的眼淚嗎？」

「《英倫情人》中的艾馬殊也是為救嘉芙蓮才叛國的，其實他並沒有做錯，對他而言，嘉芙蓮就是整個世界，再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了。」

喔，原來這隻女鬼也懂得不少嘛！

我在「通識學程」中有寫過一篇報告，內容就是從不同角度，去論述艾馬殊這位「英國病人」的行為，結論和這隻女鬼的看法差不多。

我記得在那篇報告中做了這樣的比喻：當愛情發生時就像宇宙大爆炸的瞬間，宇宙便由此被創造出來了，所以在情人的眼中，對方就是整個宇宙。

那篇報告得到A+的成績，看來這隻女鬼的程度至少也能得個A吧！

「我的研究心得是，感人的愛情故事中，都必須有『犧牲』的元素。」

「唉，可惜從沒人為我犧牲過……」她幽幽地說。

「喂喂，妳要求太多了，只要談過戀愛，一定會有犧牲，或大或小吧！大到付出一切，小到配合對方做出妥協，例如妥協食物的口味等，都是犧牲！」

「……」她沉思不語。

我不想深入討論這個題目，否則會沒完沒了。何況我還有答應這隻女鬼要做的功課，再耽誤下去，我自己想寫小說的計畫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實現了。

「我來看看妳寫的《吸血鬼之戀》吧！」

「好啊！」她眼中閃耀出光芒，像個開心的小女孩似的。

「先說好，我看書不喜歡有人打擾！」

「好，我會很安靜的，絕對不會吵你！」

嘻嘻，看她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，我對她又增加0.5分的好感了。

「我把書桌讓給妳，高興看什麼書都可以，我躺上床去看妳的大作。」

「嗯！」

這次我要細讀這本《吸血鬼之戀》了，所以先從作者簡介看起。

「寒彤，1990生，○○大學台文研究所畢業……」

哇！居然是位台灣文學女碩士，年齡比我大四歲。她讀的研究所就在知名的指南宮附近，主祀神是呂洞賓，難怪她會想到附身在何仙姑神像上。

序文是她研究所所長的推薦文，內容大致是說她致力於文學研究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，可惜因病早逝，所以將她生前寫的小說出版，做為紀念。序文中只提到作者這個人，對小說內容並未著墨，這倒是很奇怪的事。

沒辨法，我只好從小說第一章耐心讀起，才做得出所謂的評價了。

《吸血鬼之戀》是自傳體小說，故事從書中女主角出生談起，然後是童年、初高中、大學生活，一直談到就讀研究所，想攻讀文學博士為止。

女主角出身富裕家庭，是家中獨女，因患有先天性心臟病，從小備受父母保護，不讓她參與任何激烈的活動，她只有乖乖待在家裡看書，看著看著產生了興趣，所以喜愛閱讀與寫作，但也失去許多與同齡小朋友互動的機會。

初高中生活同樣乏善可陳，她讀的是一所天主教女子中學，校風相對保守，加上身體因素影響，當同學們在討論青春少女夢的時候，她反而成為一位局外人。這時的她開始幻想自己是一隻女吸鬼血，原因是可以遠離死亡的陰影。

上了大學，她的生活才精彩些，讀中文系也加入文學性社團，常參加相關的演講和研習活動──即使都是些靜態活動，卻讓她開始真正接觸異性。

有一位大她兩屆的學長，平時很照顧她這位臉色蒼白的學妹。

這位學長英俊挺拔，文筆很好，已經得過幾次文學獎，被譽為文壇的明日之星，受到系上所有女生的寵愛，可惜他身邊早就有一位學姐相伴了。

學長和學姐把她當成妹妹，常常帶著她參加一些文學活動。但他們卻不知道，她對學長早就心生暗戀，只是苦於不能表白，因她並不想成為第三者。

她覺得自己像《神雕俠侶》的郭襄，對於楊過和小龍女只能祝福……

學長畢業後，她失落了好一陣子，校園也變得十分陌生。她恢復獨來獨往的習慣，像個遊魂似的，活在只屬於自己的小天地裡。

她耐得住孤獨，因為生活只是一種習慣，孤獨久了，也就習慣了。

學長和學姐都沒有繼續深造，學長去一家外商廣告公司當Copywriter，撰寫出幾支電視CF廣告文案；學姐修過教育學分，到小學去當代課老師。

半年後，系上傳來學長和學姐分手的消息。

她想，既然學長和學姐注定要分手，如果當時她向學長表白，不知是否能成為學長的女友？但她自己又搖頭否定了──她要的是一份很乾淨的愛情。

或許是學長的形像已在她心裡建立標竿，所以她對其他男生不感興趣，總覺得這些男生要嘛不夠帥，要嘛腦袋裡沒什麼東西，都不是她的菜！

結果，除了這次單戀以外，她在大學時沒談過一次戀愛。

她並不擔心感情的事，反正她自認長得很可愛，也不怕沒人要！而且，有另一位學長默默喜歡她幾年了，只要她點頭，立刻就能發展下去。

考進同校的台文研究所後，她走上文學研究之路，這時的她漸漸有了女人的味道，雖然可愛的長相沒變，穿著打扮卻成熟多了。

為了研究的需要，她開始接觸更多有名氣的文人，其中居然有三位「長輩」很喜歡她，甚至對她產生曖昧的情愫。她不喜歡這種感覺，而且她討厭這種利用名氣吸引異性的行為，於是決定小小報復一下。

這是她骨子裡的噬血本性──她本來就是女吸血鬼嘛！

第一位是她研究所的教授，常常假借討論為由，約她到星巴克喝咖啡聊天。有一次，教授約喝咖啡時，她通知了教授夫人。當教授看到夫人怒氣沖沖站在桌前，教授的臉色一陣青、一陣白，然後不發一語、買單離去。

第二位是喪偶的老作家，他是台灣文學的前輩，臨老卻開始創作情色文學，在文壇上頗負盛名。他倒是很坦白示愛，他說「青春」是他創作的泉源，她毫不留情面地直接拒絕了，她並不想成為梁實秋身旁的韓菁清。

第三位最難對付，這位自詡風流、鬧過緋聞的大師，新詩、散文、小說、劇本樣樣擅長，作品被拍過電視連續劇，自己也編導過舞台劇。他時常在交談時不經意地拉手搭肩，還暗示說如果跟他在一起，她以後會有很好的發展。

那陣子「#Me Too」事件已經鬧得沸沸揚揚，全球掀起一股反性侵、反性騷的風潮，所以她也想精心設局，好好地整整這位風流大師……

沒想到，整本小說到這裡結束了。書末有一小篇作者父親的補充，說明作者因心臟病突發，搶救不及過世了，小說未能完成代向讀者致歉。

當然，書末特別註明：「本故事純屬虛構，如有雷同實屬巧合。」

這本《吸血鬼之戀》中，有冗長的作者心理描述，讀來很吃力。例如她在描述與學長互動時，學長一個不經意的觸碰，就能讓她產生很多胡思亂想；或者她對學姐心生醋味時，她也會像心理學家開始分析其中的動機……

當我闔上這本書時，已經凌晨三點了，我不想再浪費時間，也不願去想該如何婉轉表達，而是很直接地說出我的評價。

「這本小說不好看！」我從床上坐起身來，轉頭看著這隻女鬼。

「嗯……」她似乎已預期到這樣的評語了。

「故事內容太乏味了，這是作者的異想世界，而且只顧著自說自話。」

這是真的，如果我可以選擇，我寧願去看《艾蜜莉的異想世界》，感覺有趣多了！為什麼很多想寫小說的人，都只顧著想告訴別人故事，而不去想想別人想看的故事呢？這世界每個人都有故事，卻不是每個故事都能賣錢！

「我知道了。」她淡淡地說。

這句話通常表示結束話題的意思，果然在說完這句話之後，也在我還沒有做出反應之前，她的身影就開始淡化，一秒鐘內就不見了。

「喂喂……」我想出聲留她，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。

切！真是一個肖查某，要走都不會招呼一聲！也罷，如果這樣就能了事，我也樂得輕鬆，看來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睡個大頭覺了！

可惜天不從人願，這隻女鬼是我的冤親債主，我欠她的還沒有還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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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日起《小說裡有鬼》移至「鏡文學」連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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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ttps://www.mirrorfiction.com/zh-Hant/book/1187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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