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靈虫外傳–刑天》/王樂群

《靈虫外傳–刑天》/王樂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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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奇幻文學】作品中,一部橫空出世、媲美《魔戒》的鉅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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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幻文學長篇小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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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靈虫外傳–刑天》/王樂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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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刑天舞干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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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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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夜,香港東區海底隧道,一輛黑色重機以極速疾馳而入,後方十米處有紅黃白三輛重機緊追,百米外還有十餘輛SUV車先後跟來。

如雷吼般的高速引擎聲,在狹長的隧道內轟然迴響。

隧道內燈火通明,雖不見白日的擁塞車潮,但也有些夜忙的車輛匆匆來去,這些車輛瞬間便被追逐中的汽機車超越,有些車輛還被迫閃避讓道,路狀險象環生。

最前方的重機俯坐一位黑衣騎士,全罩式黑色頭盔看不見騎士面孔,但身上的黑色夾克卻有幾個彈孔,汩汨流出鮮血。重機儀表版上顯示著自動駕駛模式──這位騎士並非操控著這輛重機,只是用雙手緊握把手,支撐虛弱的身體不致滑落車下。

隨後的三輛重機上各坐一位騎士,分別穿著和車身同色的騎士裝,車身及夾克都印著一枚噴發烈焰的太陽圖騰,太陽中心卻是張骷髏臉孔。

更後方追上來的各式SUV車輛隊伍,車身上也烙印著太陽圖騰,車上連同駕駛在內,坐滿荷槍實彈的黑衣人,他們就像特戰隊員般戴著黑色頭套,只露出烔烔雙眼。

夾在SUV車陣中的是一輛黑色豪華轎車,後座是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,平頭造型、表情冷酷、眼露凶光,他正耐著性子聽取前車回報狀況,隨時下達指令。

紅黃白三位騎士的頭盔,都有攝錄及通訊功能,其中紅衣騎士是整個車隊的前哨,各車的視屏都同步接收他所「看到」的影像,那位黑衣騎士的狀況也由他回報。

「副幫主,目標對象剛經過高超道,朝魔鬼山方向前進……」

魔鬼山海拔222公尺,位於九龍油塘與新界調景嶺之間,扼守維多利亞港東面入口鯉魚門,並可遠眺香港島筲箕灣一帶,具有重要戰略地位。魔鬼山曾於清代為海盜所據,因此得名,後來英國在山上建築多座炮臺,至今仍可見其遺跡。

「快!全隊壓上去,務必在魔鬼山將軍澳墳場前攔截,絕不容許他逃脫!」中年男子通過各車的通訊聯播,向全隊成員下達最新指令。

「請示,必要時可以用槍嗎?」紅衣騎士發問。

「不准!」中年男子緊盯著視屏,斷然否決,「幫主諭令要留活口,他被我們伏擊時已中彈受傷,這時再受槍擊便要了他的命,怎麼向幫主交待?」

「得令!」紅衣騎士帶領整個追捕車隊,加速駛入魔鬼山路。

轉眼間,黑色重機已抵達山路中段呈九十度彎道位置,它突然急速左轉脫離山路幹道,沿岔路衝上緩坡地帶,朝向一座聳立的黑色廟宇駛去。

這座黑廟仿若巨大的山魈,踞坐在黯淡的夜色中,看來既神秘又可怕!

黑色重機在黑廟前急停,車身不倒。騎士立即脫去頭盔,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,以沾染鮮血的雙手,使盡最後一分力氣,拍打關閉的山門,口中淒厲大喊:「明鬼!」

山門瞬間開啟,隨即躍出四位盤著髮髻的灰袍道士,其中兩位架住幾乎虛脫的黑衣騎士,迅速轉身進入門內,另外兩位卻擺出功夫架勢,擋在門前護衛。

這時,後方紅黃白三輛重機也已急停,黃白兩位騎士躍下車後,飛快地衝向廟門搶人。兩位道士快步迎上前去,一次錯身交手,兩位騎士已癱軟倒地。

負責監看的紅衣騎士見狀大駭,連忙透過頭盔傳呼:「道士阻撓,快來……」

紅衣騎士語聲未畢,後方車隊已經趕到,接連停在廟門前的大片草坪上,車輛並未熄火,皆以車燈強光照亮廟前景物,利於掌握現場情況。車上分別躍出三十餘位黑衣人,手持衝鋒槍橫成兩列、前後交錯,槍口全部指向前方20米外的兩位道士。

這座黑廟在強光下看得更真切了,它竟然具備著完整的防禦體系:鋸齒狀的圍牆高約6米,兩側的望樓上都架著探照燈;黑色山門建成城樓形式,厚實木門上佈滿大大小小的黃銅泡釘,木門上方懸著一塊直式牌匾,以銘文字體寫著「刑天宮」三字。

黑衣人尚未進一步動作前,圍牆望樓已亮起探照燈,牆垜間站起數十道人影,全都是右手持斧、左手舉盾的灰袍道士,居高臨下顯得威風凜凜。山門前也現身一位白袍老道,白髮白鬚、手持拂塵,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,面對衝鋒槍陣坦然無懼。

正當雙方對峙,彼此僵持,衝突一觸即發之際,那位副幫主緩步從槍陣中走出,面向老道高聲叫喊:「三陽幫辦事,刑天宮道士休得阻撓,否則後果自負!」

「刑天宮旨在為人伸冤,其他俗事一概不理。」老道漫不在乎地回答。

「那位黑衣騎士擊斃我幫兩位堂主,槍傷幫眾十餘人,該是三陽幫有冤屈才對!我們為報仇而來,刑天宮為何要阻止我們捉拿兇手?」

「哼!三陽幫素行不良,逞兇鬥狠,殘暴不仁,為禍人間,早該受到懲罰!難道只許你們殺別人,不許別人殺你們嗎?」

「刑天宮想扛起這個樑子,不怕三陽幫報復嗎?」副幫主臉色鐵青,怒火愈熾。

「那位黑衣騎士的血手印染在山門,口呼刑天宮教義密語,門神既已接受這位騎士訴冤,刑天宮自當庇護。這次三陽幫若知進退,或可暫免刑天之擊!」

「別忘了,功夫可是擋不住子彈的!」副幫主再次恫嚇。

「好,等你攻來!」

老道撂下話後迅速退回山門內,兩位護衛的道士緊隨在後,山門立刻緊閉。圍牆望樓的燈火同時熄滅,站在牆上的數十位道士身影也瞬間隱沒,只剩山門上方懸掛的「刑天宮」牌匾依然亮著,顯示這座廟宇的仍在運作。

副幫主正準備下令發動攻擊,他左腕上戴著的金屬手環突然震動,立體投影出一坐一立兩道身影,雖然投影範圍不過三寸,人物的面目表情卻清晰可辨。投影中的兩位中年男子和副幫主眉宇相似,坐者身形魁梧、立者瘦高,身穿同款的黑色西裝。

「副幫主且慢!」瘦高人影神色略顯驚惶,右手比出阻止手勢,「幫主和我已從視屏中知悉現場情況,據傳刑天宮是神秘教派,從隴南仇池山祖廟開山至今數百年,國內各大城市都建有分廟,勢力不容小覷,副幫主最好不要輕舉妄動!」

「哈哈!軍師多慮了,三陽幫橫行整個香港,從來也沒有怕過誰,看我不把這座黑廟打成馬蜂窩才怪!」副幫主冷笑兩聲,不屑地說。

「歷來道上傳聞很多,有些幫派一夕間就被消滅,死得不明不白,傳言就和刑天宮有關。副幫主不如先退回來,我們先商量好對策再行動不遲……」

「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!」副幫主壓抑的脾氣終於爆發了,揮手打斷軍師的話,「如果今晚走脫了黑衣騎士,三陽幫的顏面何在?又怎麼向死傷的兄弟交待?不如讓我先試試深淺,看看刑天宮是否裝神弄鬼!」

「請副幫主務必先忍下這口氣!」

「幫主,你怎麼說?」副幫主看似不肯妥協。

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雙手交握,沉思片刻後,毅然下達指令:「立即行動!」

副幫主立刻高舉右手一揮,前後兩列的衝鋒槍隊開始瘋狂掃射,剎時槍聲大作、硝煙四起,山門被打得千瘡百孔,兩側的圍牆也彈痕斑斑。唯一不受影響的是山門上那塊「刑天宮」牌匾,它被包覆在一層光影之中,竟然連槍彈都難以穿透。

一輪掃射後槍聲暫停,位於前列的十幾位衝鋒隊員,開始快步向山門逼近,準備破門而入,後列隊員則負責持槍掩護。突然,整座廟宇瀰漫起濃濃黑霧,瞬間隱沒廟宇景物,黑霧不斷滲出山門和圍牆,快速向外漫延,很快便籠罩車陣所在的區域。

眼前異象雖讓副幫主感到震驚,但他內心的狂傲未受影響,只見他睜大佈血絲的雙眼,大聲怒吼:「操!老子才不信邪!兄弟們,衝進去!」一時間,呼聲四起,連同副幫主在內,車隊所有成員一起衝向山門,管不了什麼前鋒後衛的編制了。

忽然,廟宇傳出一聲暴喝:「殺無赦!」剎時陰風慘慘,黑霧中浮現出一群戰士,個個身穿古代盔甲,右手持斧、左手舉盾,更可怕的景象是,那些盔甲內竟是一具具骷髏,他們仿如飄移的鬼魅般,無聲無息快速逼進,冰冷的殺氣教人不寒而慄。

「陰兵!他們都是鬼啊……」紅衣騎士傳呼未完,聲音已經斷絕。

轉瞬間,黑霧中已成人間煉獄,槍聲與慘叫聲夾雜,血腥味濃烈嗆鼻。

兩軍交鋒後,因黑霧中敵我難辨,加上恐懼心理影響,車隊成員只能持槍亂射,但槍林彈雨對這群骷髏戰士毫無作用,子彈打入骷髏戰士身體,就像打入空氣般直接穿越。反而近身攻來的利斧每砍必中,車隊成員無論死傷,最後必遭斷首。

片刻之後,槍聲已息,最後的慘叫聲由副幫主所發出:「我不信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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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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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天宮地下室內異常忙碌,死傷人員都必須立刻處理。

一場突發的大戰,造成道士們5死19傷,雖然殲滅全部敵人,也只能算是慘烈的勝利。自家亡者已完成臨終處理,由白袍老道唸過往生咒後遺體入殮,傷者交由醫護人員治療照顧,其他生者則是神色哀戚,默默做著善後的工作。

單看建物外觀絕對料想不到,刑天宮的地下室規模如此龐大,廟宇和廟埕下方採全開挖方式,建成上下五層的地下室。除了地下一層供停車場使用,其餘隱密的四層等同一座大型地下碉堡,戰鬥所需的各項物資齊全,還有完善的醫療設施。

清理戰場的工作反而簡單,一切都在黑霧掩護下進行。

三陽幫死者連同副幫主在內,總計47具屍體,全部裝入屍袋中,通過隱密的地道運往魔鬼山下的小灣澳,交給接應的船舶自行處理。三陽幫眾遺留的槍械一律銷毀,汽機車交由信徒開設的廢車工廠拖走,一夜之間便可解體完畢,流入二手車材市場。

至於路面及草坪上遺留的斑斑血跡,山門及圍牆上密密麻麻的彈孔,一時間難以復原,除非用極大的法力重建地景,否則只能留待白天再清洗修補了。

此刻,醫護站的手術臺上躺著那位黑衣騎士,他的頭盔和身上的衣物都已除去,一張濃眉大眼、剛毅俊挺的臉上不見半點血色,口鼻上還戴著氧氣罩。他的胸膛、腹部和手腳都裹著紗布,整個人動也不動,顯然剛動完手術,麻醉藥效尚未退去。

一位身穿綠色手術服的外科醫師,正在向手術檯旁的另外三人彙報病人情況,包括那位白袍老道和一對青年男女,四人的表情都很嚴肅。

「……右肺及肝臟都被子彈洞穿,左上臂和右大腿也有彈傷,目前彈頭雖已取出,傷口也初步縫合,但內臟出血不止,情況很不樂觀。」

那對青年男女都身穿黑色功夫勁裝,看似剛才也在戰場上攻防。青年男子披著長髮,臉部輪廓分明、表情冰冷,高直的鼻樑下抿著薄唇;青年女子長得清麗絕俗、容光照人,一雙清澈的大眼,閃著靈性的眸光。兩人站在一起,簡直就是一對璧人。

「剛才已經求證,這位騎士名叫仇無忌,是墨軍佈建在香港的墨士,向來獨立行動。」老道看著性命垂危的仇無忌,悲憫地說:「最近他連破三陽幫兩個堂口,狙殺兩位堂主,三陽幫亟欲報仇,今晚設好了局,就是等他自投羅網。」

「墨軍雖是刑天宮外圍組識,墨士卻太難掌控了,不僅身份隱密、聽調不聽宣,又是各自作業,根本無法預知他們的行動!這次師父派我和師妹下山是來辦大事的,怎麼先打草驚蛇,挑釁無足輕重的三陽幫呢?」青年男子口氣略帶不滿。

「這次多虧呂令主幻術,掩護我方廝殺,否則死傷更加慘重!」老道向青年男子作揖致謝,「至於謀畫大事,我們已通知墨軍,他們會派另一位墨士前來協助。」

「白道長,自家人不必客氣。」被稱作呂令主的青年男子拱手回禮,又把目光轉向手術檯上的傷者,「如果這位墨士死在刑天宮,我們只能妥善發葬以慰英靈了。」

「不!他不會死,我要救他!」青年女子凝視仇無忌許久,突然脫口而出。

「齊和,莫非妳想施術?大敵當前,不許妳任性!」呂令主皺著眉頭說。

「呂刑,墨士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嗎?」齊和已顧不得稱呼了,「他們可以捨棄一切,只為實踐墨家兼愛的理想,還給人間一個公道罷了!在現今的社會上,這種人已經少之又少,難道我們可以見死不救嗎?何況墨軍也算是刑天宮的自己人!」

「莫非齊令主想施用復生術?這種術法會大傷元神, 49天內功力盡失。這次刑天總宮指派的任務缺妳不行,不能因小失大啊!」白道長也出聲勸阻。

「你們不懂,我一定要救他!這是我多年的心願……」齊和堅決地說。

這時,連接在仇無忌身上的心電圖螢幕,突然發出長嗶一聲,上下跳動的綠色線條已呈水平──仇無忌的心跳停止了。外科醫師連忙呼喊:「快!準備電擊!」

心臟電擊器立刻就位,外科醫師將兩片電擊板交互摩擦,讓導電膏分佈均勻後,將電擊板分別置於左右兩肋間,開始電擊急救。砰!一次、兩次、三次……仇無忌的身體隨著電擊彈起,心臟卻毫無反應。最後,外科醫師只能搖搖頭,表示放棄。

齊和卻不打算放棄,她迅速旋開左掌中指戴著的令主戒指,取出裡面的一顆小小的紅色丹藥,然後掰開仇無忌的嘴巴,就要直接投藥進去。

呂刑及時出手攔阻齊和,怒斥她說:「不准!這是師父賜給我們師兄妹的保命靈丹,要我們危急時自救用的,一人只有一顆,怎容妳如此濫用!」

齊和眼泛淚光,哽咽地說:「三師兄,記得我跟你講過的故事嗎?小時候我父母遭壞人殺害,就在我命懸一線的時候,有位大哥哥出手救了我的性命,雖然事隔20年,但我幾乎可以確定,當年救我的大哥哥,就是眼前這位仇無忌……」

「啊!原來如此!」呂刑終於明白了,「難怪平日沉靜穩重的妳,此刻卻如此激動,執意要救仇無忌的性命!」

「……當時要不是他救我性命,今天這顆救命丹能在我身上嗎?」

「沒想到20年前結下的因緣,卻在此時有了果報,難道冥冥中註定有此一劫?命運真是捉弄人啊!」呂刑低聲喃喃自語。

「三師兄,你說什麼?」齊和沒聽清楚呂刑的話。

「唔,沒什麼……」呂刑眼見齊和淚流滿面,忍不住心軟了,「師父和何師姑授妳醫術,原意也是要妳用於救人。好吧,需要我幫忙什麼?我做得到的都行!」

「我要先用救命丹讓他心肺復甦,然後再用復生術修補他受損的臟器,這段時間我需要你幫忙施術,鎮住他體內的靈虫不散。」齊和一口氣說完救命方法。

「好,我可以保他聚靈不散,妳準備施術吧!」

「三師兄,謝謝你!」齊和緊握呂刑的手,眼中充滿感激之情。

白道長隨即命人在手術檯旁架設兩張方桌,齊和投藥完成後,與呂刑一左一右盤坐其上,同時閉目靜心,開始持咒施法。片刻後,手術檯周圍氣場已成,暖流不斷湧動,又過了一會兒,心電圖的螢幕上出現微幅的波動……

「道長,什麼是救命丹?什麼是復生術?」外科醫師小聲詢問白道長。

「唔,救命丹是外丹術,採集數十種奇珍藥石,在丹爐中長期煉製而成,過程中必須有強大的靈力加持。復生術是利用施術者的靈力,加速傷者細胞再生速度,靈力愈強大,再生速度愈快。這些都是刑天總宮的秘術,不足為外人道也!」

「什麼是聚靈不散?難道是和拘魂使者鬥法?」

「呵呵,你的想像力真豐富,不過也相去不遠了,人死後靈虫會逐漸逸散,也算是被某種力量拘走了吧!所以要以術法幫死者維持著能量場,靈虫才能暫時定定……」

「那麼……我可以學嗎?」

「術法當然要傳承,過幾年就送你上仇池山修道吧!」白道長面帶微笑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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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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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陽幫總堂位於銅鑼灣,也是徹夜燈火通明。

這裡是一棟78層的寫字樓及商業廣場,租戶名牌上盡是些知名企業。三陽幫總堂位於第49層樓,對外的名稱是「三陽國際財務公司」,一般人很難聯想這是黑道幫派的總堂,而且配合做假帳及洗錢的國際會計事務所,也設在這棟大樓內。

這層面積超過8000平方呎的寫字樓裡,只在臨窗處隔出幾間辦公室,分屬幫主、副幫主、軍師及財務部門使用,其他是一整片開闊的大會堂,裡面除了設有一處祭壇,連桌椅擺設都沒有,平日閒置空蕩蕩的,只有在幫眾聚會時才人聲鼎沸。

諷刺的是,祭壇供奉的是紅袍關公,連惡人都想祈求關聖帝君的護佑。

此刻,大會堂裡已聚集百餘位幫眾,大多是年輕氣盛的古惑仔,還有幾位年長幹部調度著大家做事。現場氣氛低迷、人心惶惶,連講電話的口氣都顯得焦躁不安。

「什麼?你們在曼谷看人妖秀?幫主下達動員令,如果明天中午12點以前沒趕回總堂報到,你們就算不死也會被剝層皮!」

「老母死了在辦喪事?那你就留在家裡,順便準備自己的喪事吧!」

「你去吃屎吧!腳受傷不會拄根拐杖?豪哥叫你用爬的也得爬過來!」

那位被稱做「豪哥」的幹部,只是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,長得十分帥氣,牛仔褲搭配藍白格子襯衫,顯得乾淨俐落。他正和另一位較年長的幹部交頭接耳。

「小周,你負責聯絡的街頭弟兄,情況如何?」年長幹部問說。

「大致還算順利,但這些人只會街頭打殺,發揮不了什麼作用。」小周刻意壓低聲音,「聽說這次連衝鋒隊都全軍覆沒了,幫內弟兄們都士氣低落啊!」

「嗯,這次惹上極大的對頭了,看他們一副孬樣,大概都嚇破膽了。」

「強哥,幫主有什麼打算嗎?說出來兄弟們心裡好有個底!」

「幫主他們正在開會……我們就等著聽命行事吧!」強哥嘆了一口氣,突然想起一事,「小周,上次你媽不是去刑天宮問事嗎?或許可以幫忙打聽些消息。」

「刑天宮問事要預先掛號,到現在還沒輪到我媽呢!哈哈!」小周乾笑兩聲。

「算了,現在事態敏感,叫你媽別去了,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。」

「好……謝謝強哥提醒。」小周面露難色。

 

「怎麼這副苦瓜臉?」

「很靈驗?難道真的是刑天顯靈了?」強哥不可置信地搖搖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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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陽幫主辦公室豪華寬敞,可以俯瞰整個維多利亞港,但此刻坐在裡面的人,卻無心欣賞港灣夜景。包括幫主、軍師、一位短髮壯年男子、一位妖豔美婦,還有一位中年黃袍道士,每個人都面色凝重,討論著不久前剛發生的那場惡戰。

牆面上掛著的巨幅視屏中,正播放紅衣騎士傳回來的最後影像……

「黃大仙,照你的說法,那場黑霧只是幻術?」軍師提出心中的疑問。

「嗯,要在極短的時間內興雲佈霧,非強大的法力辦不到,我方應該是受到集體催眠,驚駭中才會亂了陣腳。至於衛星影像模糊,只須啟動干擾系統便可做到,許多大企業都用有此能力,這是科技、不是法術。」黃袍道士斟字酌句地回答。

「你又說刑天宮的人法力高強,究竟如何?」軍師滿臉疑惑神色。

「說來話長,《山海經》中記載,刑天是上古時代的神祇,本身是一位巨人,蚩尤與黃帝大戰後,刑天殺到南天門找黃帝單挑,被黃帝用昆吾劍斬去頭顱埋在常羊山,但他的身體不倒,以乳為目,以臍為口,左手握盾,右手拿斧,永遠地向天戰鬥……」

「哈哈,那些都是神話啊!豈能當真?」妖豔美婦笑得花枝亂顫。

「……常羊山就是現在的仇池山。」黃袍道士不理會美婦的嘲諷,自顧地說:「三百年前,當地氐族人挖出一個石匣,裡面裝有一顆斗大的頭顱化石,經測定這是五千年前的人類,氐族人相信這就是刑天的頭顱,於是在仇池山上建廟祭祀。」

「不就是一顆死人頭,有什麼好怕的?」美婦又忍不住插話了。

「馮憐卿,妳給我閉嘴!仔細聽黃大仙說話!」幫主怒聲斥喝美婦。

「哦,我知道了……」美婦小聲地回答。

「幫主別責怪馮堂主了,許多神話傳說本來就匪夷所思,但這些都是我向道門前輩蒐羅到的資料,整理出來供大家參考罷了。」黃袍道士口氣冷淡。

「黃大仙莫怪,三更半夜請你相助,實在是事態緊急。」軍師趕緊幫忙緩頰,「但現在我們更想知道的是,刑天宮到底是何來歷?那些道士又有何本領?」

「大約60年前,道門出現一位年輕天才法師,名叫姜天機,他自稱是姜子牙後代,入主仇池山刑天廟後,竟召喚出刑天頭顱的殘魂,修煉成許多道家秘術,接著開山立派,在廟基上擴建成刑天宮,號稱專管人間不平事,勢力遍佈全國大城市。」

「這些都是道門的事,副幫主他們怎麼會知道……」馮憐卿忍不住咕噥。

「說來慚愧,之前我也是一知半解,否則大可提醒大家少招惹刑天宮!」黃袍道士口氣有些自責,「10年前刑天宮來香港魔鬼山建廟,平日只是教弟子修道習武,做些扶貧濟弱的事,誰想到一怒之威乃至於斯?竟然一次奪走47條人命啊!」

「這些年來,黃大仙祈福禳災、捉鬼驅邪,已經幫三陽幫擺平不少事了,這次行動失敗的責任由我扛起,誰都不必再說了!」幫主此刻已冷靜下來,「現在該想想我們要怎麼報這個仇?討回三陽幫的面子!」

「黃大仙,能以道家術法對抗刑天宮嗎?」軍師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。

「『黃大仙』只是信眾給我的稱號,我並不是黃初平大仙的後人,也沒有他的本領。」黃袍道士臉色沮喪,自認不敵,「我是紅蓮教南寧黃師父一脈,信奉祖師爺飄高老祖,我的功力只到施符用藥、雷法驅鬼,差了刑天宮一大檔次,怎麼對抗?」

「道門中難道沒有其他高人嗎?」軍師仍不死心地追問。

「現世大概只有正一道第61代的張淩張天師,能夠對付刑天宮姜天機老道了。但張天師是國師級的人物,絕不會插手我們這種幫派之爭!」黃袍道士的眼神飄向馮憐卿,沉吟一會兒說:「或許,上次馮堂主服侍的那位青海活佛能有辦法。」

「什麼?要老娘去求那位大喇嘛,我才不幹呢!上次奉幫主之命,去當大喇嘛的明妃陪他雙修,全身都被他玩遍了,才說我不是他要找的空行母。後來還要我陪他的弟子們玩樂,差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,老娘才不想再活受罪!」馮憐卿不屑地說。

「尕日旦上師是青海尕旦寺的轉世活佛,密教修為極高,連幫主都曾受他灌頂。」軍師瞟了馮憐卿一眼,「他說妳不是空行母,恐怕是我們送錯人了!」

「你說的是什麼話!意思是老娘一雙玉臂千人枕嗎?」馮憐卿氣得柳眉倒豎,杏眼圓睜,「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聖女,可他們也不是什麼聖僧!上次我挑選帶去的幾位夜總會紅牌小姐,到現在都還沒放回來,你知道這造成我們多大損失嗎?」

「馮堂主,現在幫中遭逢大難,妳敢不貢獻一己之力?」幫主口氣嚴厲。

「屬下……不敢!」馮憐卿囁嚅地回答。

「我看這次要找些清純的處女送去,加上我們每月奉獻不少供養金,尕日旦上師應該會伸出援手,不然黑白兩道這麼多大人物供養他,傳出去對他不利!」

「好!就依軍師的建議去辦,這次再多準備一份大禮吧!」幫主做出裁決,轉頭問那位短髮壯年男子說:「邱偉雄,你怎麼一直悶不吭聲?難道被嚇傻了嗎?」

「不是!我一直在想人手調度的事。」

「邱堂主,現在是非常時期,有什麼話就直說吧!」軍師心知其中難處。

「現在滿打滿算,全幫大概還能調集兩千位弟兄。」邱偉雄眉頭深鎖,憂心地說:「但是必須留下人手護著十幾處夜總會和賭場,否則其他想搶地盤的幫派乘虛而入,我們若是招架不住,最後恐怕連老巢都丟了!」

大家一陣沉默,都對眼前的事感到棘手。

幫主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,撥開百葉窗看著大會堂的情況,沉吟片刻說:「邱堂主顧慮得是!在我們商定對策前,暫且按兵不動,先讓弟兄們各回崗位吧!」

「遵命!」邱偉雄起身向門外走去。

「黃大仙,無論如何也要找些道門中人來幫忙,雖小道也必有可觀焉,或許其他道士會的本領,正好能克制刑天宮的法術!」軍師還在想萬全之道。

「諾!貧道勉為其難!」

「那我們明天再議吧!……」幫主疲倦地坐回了那張虎皮大椅。

不知不覺天色已現魚白,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終於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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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.刑天舞干戚,典出晉陶淵明《讀山海經》:「精衛銜微木,將以填滄海。刑天舞干戚,猛志固常在。同物既無慮,化去不復悔。徒設在昔心,良辰詎可待!」

註2.《山海經·海外西經》中記載:「刑天與帝爭神,帝斷其首,葬之常羊之山,乃以乳為目,以臍為口,操干戚以舞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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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:萬古仇池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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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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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肅隴南,仇池山,刑天宮。

仇池山地處西秦嶺腹地,海拔高度1791米,東西寬約3公里,南北長約6公里,山勢四絕孤立,下有洛峪河和西漢水交會,形成三面環水,一面銜山的天險勝地。山頂有平田百頃,山泉遍佈,聚水成池,灌溉無虞,是古仇池國所在地。

仇池山的主峰伏羲崖,傳說是三皇之首伏羲出生之處,崖頂建有伏羲廟,廟雖不大,卻有其崇高地位,因為伏羲柀被尊為華夏文明的人文始祖。刑天總宮在仇池山開山後,以金頂銅殿重塑伏羲廟,在萬山群壑間光芒四射,景像讓人嘆為觀止。

刑天總宮就建於伏羲廟下方的緩坡處,占地面積10萬平方米,建築群30餘棟,殿堂道房超過600間,附近數十頃範圍內,盡為廟產田地。特別的是,這裡的殿堂以黑色系為主,屋頂、牆壁及樑柱等都是黑色,素有「黑廟」之名。

「黑廟」的「黑」其來有自,《易經》指稱的「天地玄黃」,將黑(玄)色視為天的顏色。既然北極星是天帝之所在,所以黑色在古代中國是眾色之王。道家選擇黑色為道的象徵色彩,更是認定黑色是高居於其他其他顏色之上的正色。

刑天總宮奉伏羲廟為天宮,故刑天正殿予以降格,殿內供奉著刑天斷首立像,高約10米,以乳為目,以臍為口,左手握盾,右手拿斧,做戰鬥姿勢。另有饕餮、渾沌、窮奇、檮杌這四種上古凶獸塑像護衛,一眼望去殿內殺氣騰騰,教人不寒而慄。

緩坡更下方處立右左兩大殿,右殿門上牌匾銘文「封神」,主祀姜尚坐像,兩側陪祀楊戩和哪吒立像,壁書封神榜上365路正神神名。左殿牌匾門上銘文「明鬼」,主祀墨翟拄杖立像,兩側陪祀禽滑釐和腹䵍立像,壁書歷代墨家钜子之名。

每日卯時,陽氣初升,氣血未亂之際,刑天總宮道士皆須上殿誦經,早課修煉。依道士不同等級分殿,幽隱道士以上於刑天殿,山居道士及出家道士於封神殿,在家道士及祭酒道士於明鬼殿。外來的遊方道士比照,辰時才開放信眾及遊客參拜。

這日,早課己畢,道士各歸其位,但刑天殿仍閉門議事。

刑天殿祭壇地上罷放著12個太極團蒲,呈圓形排列,團蒲上分別盤坐著8位道士、2位道姑,分屬住持、監院、高功等職級,一律身穿刑天宮黑色道袍,個個神情肅穆,宛若莊嚴法身。殿外四周皆有知客道士戒護,防止外來干擾。

這類宮務會議雖也常見,但由宗師姜天機親自主持卻是難得,顯見有大事商討。呂刑以立體投影方式盤座在團蒲空位上,回報昨夜在香港刑天宮發生之事。

「……三陽幫幫主陸元陽、副幫主陸昭陽、軍師陸向陽是親兄弟,三人都生於三陽月份,所以幫名三陽幫。三人中陸元陽陰狠、陸昭陽兇狠、陸向陽貪狠,創幫後以極道殘忍手法併吞其他幫派,勢力迅速擴大,黃賭毒無所不涉,現有幫眾約三千人。」

「區區三千人便能橫行香港?」姜天機座旁右側的中年道士問說。

「啟稟監院大師兄,相較於青幫、洪門之類的老字號幫派,三陽幫眾人數確實不足,但這些老幫派組織鬆散,反而不如三陽幫號令必行,而且三陽幫養有不少死士,昨夜的衝鋒隊便是其中精銳,加上背後有其他勢力支持,才讓三陽幫迅速壯大。」

「三陽幫有道門人士在為虎作倀?」這位國字臉型、神色剛毅大師兄又問。

「有位被稱做黃大仙的道人,私下幫著三陽幫辦事,以避邪驅鬼為主。他是紅陽教一脈,三陽幫壞事做絕,纏上他們的冤魂不少,都被這位道人以五雷術法驅逐。另外,這位黃大仙也擅神打之術,三陽幫那些不怕死的幫眾,也是受他調教。」

「唉,昨夜幸虧你機變,利用夜色施法誅殺了衝鋒隊員!」大師兄喟嘆說:「天地間善惡並存,道門中人也良莠不齊,這是無可奈何的事,必要時一併清理吧!」

「是!」呂刑明白清理的意思。

「目前三陽幫有何動靜?」姜天機座旁左側的中年道士接問。

「二師兄,據白道長安排在三陽幫的線人回報,三陽幫暫時按兵不動,但確信他們將邀約幫手助陣,尤其是佛山市西樵山尕旦寺的尕日旦大喇嘛……」

「誤打誤撞居然歪打正著?真是天意啊!」二師兄圓胖的臉上滿是驚訝。

「嗯,我和師妹這次南下本為調查神秘組織極樂門之事,現已確定尕日旦就是極樂門人的修行上師。」呂刑篤定地說:「照此看來,陸元陽想必是極樂門人,才請得動尕日旦相助。這次多虧那位墨俠仇無忌莽撞行事,才意外地引蛇出洞了。」

「日前我已親赴青海尕旦寺求見尕日旦活佛,他和西樵山的尕日旦是雙胞兄弟,在第六世尕日旦活佛轉世傳承上,這兩位尕日旦都被認證為靈童。長大後引發青海尕旦寺住持之爭,弟弟失敗後便率弟子遠赴廣東發展。」二師兄簡單說明尕日旦來歷。

「西樵山尕旦寺建於寶峰寺遺址,十餘年間已成巍然大廟,絕對極樂門運用關係所致。」呂刑猜測說:「尕日旦活佛若知道他弟弟的惡行,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?」

「尕日旦活佛是藏教寧瑪派大神通之士,但他對青海尕旦寺住持之爭語帶保留,對他弟弟的後來去向也不聞不問。我只能暗示提點罷了。希望我們這次剿滅極樂門的行動,不致於引發刑天宮和寧瑪派的衝突……」二師兄的臉色轉為憂慮。

「那位西樵山的尕日旦既是活佛轉世,只怕也有一定神通。」呂刑對此也覺得有些棘手,「外界只知他勤練雙修之法,想通過歡喜佛,修得密教無上功法。對此我們必須詳加打探,才能在對陣時知己知彼,制敵機先!」

「許知、呂刑,刑天宮既然敢管人間不平事,就不會有所畏難,即使對手有通天本領,我們惟有奮戰不懈,死而後已!」大師兄語氣嚴肅地訓誡兩位師弟。

這時那尊刑天立像微微抖動一下,乳上雙眼睜得更大了。祂似乎感應到自己終將出戰,繼續完成向天抗爭的使命,於是向與會眾人做出了回應。

「明白!」許知和呂刑躬身聽令。

「齊和現況如何?元神受損如何?」一位年近六旬的高功道姑突然插話。

「啟稟何師姑,齊和先在夜戰中施法催眠,迷惑對方衝鋒隊員,後又以復生術救活仇無忌,她自身的元神尚能勉強護住,但體內的靈力幾乎損耗殆盡,目前只能靠手上的靈環補充靈力。」呂刑知道這位師姑和小師妹情同母女,只好如實稟報。

「唉,命數如此,看來我得過去拉她一把了。」道姑憐惜地說。

「何師姑且慢,凡事謀定而後動,一切調度須由師尊指令。」大師兄出言提醒。

「申命,你這位監院大師兄好不通人情!」道姑臉現怒容、言詞犀利,「齊和也是受刑天宮派遣去香港辦事,如今她自身道體受損,連宮務會議都無力參加,當然要優先療治,何況後頭還有大事要辦,香港那邊少了齊和行嗎?」

「何云,監院總管全宮事務,不容妳放肆!」一位年逾七旬的高功道士發言。

「哼!鍾松師兄只知偏袒自己親授弟子!」何云不服鍾松的指責。

「申命和齊和都是刑天宮弟子,何來偏袒!」鍾松神色不變,沉聲說:「申命既然擔任監院之職,他說的話等同教令,豈容妳以私情干擾公務!」

「……」何云雖感氣憤,但面對職務份際,只能閉口不語。

「表面上敵不動,我不動;實際上敵欲動,我先動!」申命不理會何云的情緒,以監院身份做出指示,「呂刑繼續調查三陽幫、西樵山尕旦寺和極樂門之間的關聯,對外可暫時封閉香港刑天宮,做好敵軍隨時來襲的準備!」

「謹遵教令!但西樵山尕旦寺的喇嘛,都是尕日旦的親信弟子,想要安排內線滲透進去,短期內恐怕無法達成!」呂刑直言任務中的難處。

「極樂門既然奉尕日旦為上師,想必都受過『秘密灌頂』儀式,喝過尕日旦的精液與明妃的處女血,或可從這條線索查出極樂門人名單。至於滲透西樵山尕旦寺之事,還是要從青海尕旦寺著手,請他們提供協助。許知,這件事交給你負責!」

「謹遵教令!尕日旦活佛雖然對他弟弟不聞不問,卻在我告退時說了一位喇嘛的名字,然後就微笑不語了。或許,這位喇嘛可以提供協助。」許知補充情報。

「眼下香港分宮事急,煩請師叔師姑們協助,各自調度所轄的上海、武漢、鄭州、成都、濟南、瀋陽等分宮人力支援,其他分宮規模尚小,目前尚不宜動員。」

「謹遵教令!」其他高功道士及道姑齊聲應答。

「還有一支軍力,不知該如何調遣……」申命轉頭看著師尊,意在請示。

「你是說墨軍?」一直閉目垂聽的姜天機突然睜眼,睿智的雙眸中精光四射。他的頭髮黑白各半,面容清癯卻容光煥發,完全看不出已是九旬老人了。「剛才我神遊時,預見了墨言陪著我同遊『小有天』洞穴,看來這兩天他便會出現吧!」

「明白!該如何調遣墨軍,就等墨言鉅子到來,共同會商後再做確認。」申命知道師尊料事如神,所以指令別的事先辦,「其他人開始分頭辦事,隨時回報情況!」

「師尊,徒兒有事另稟……」呂刑猶豫地說。

「好,你留下,其他人退去吧!」姜天機心知呂刑想問的事,嘆口氣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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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行禮退去後,呂刑提出內心的疑問:「仇無忌和齊和之間到底有何因緣?我看齊和對仇無忌的態度,不像只為了報答救命之恩,請師尊坦白告訴我吧!」

「20年前,我和墨言考察粵港澳大灣區,最後選定在香港魔鬼山建廟。回程中順遊廣州,在神威廟前看到仇無忌和齊和當街被人追殺,18歲的仇無忌渾身是血、赤手空拳護著6歲的齊和不受傷害,我和墨言於心不忍,便出手相救了……」

「這件事在齊和執意救治仇無忌時,她己經親口告訴我了。」

「但你不知道的是,當時我仔細看著齊和,她那隱藏體內的靈氣有了感應,我便知她是我命中註定的弟子,於是收她為徒,帶回仇池山修煉。」

「師尊,那時為何不也收仇無忌為徒呢?」

「我收徒只限齊、許、申、呂四姓,這四姓都是由姜姓所出。」姜天機語氣一頓,終於說出他內心的顧忌,「當時我也看出仇無忌和齊和有前世因緣,兩人性命相依、同生同死,所以我把仇無忌交給墨言,刻意分開這兩人,以免互相牽連。」

「啊!」呂刑忍不住低呼一聲。

「仇無忌的下落,我從未告訴齊和,為師也只能盡人事、聽天命。齊和遭遇的滅門之禍,應該也是極樂門所為,這次派齊和去香港,就是要讓她親手報這血海深仇!」

「師尊,你是否已預見齊和此行有難呢?」

「呂刑,在師中妹中你的術法最高,幾乎已盡得我的真傳,但道法修為上,你卻不如大師兄申命。劫數出現,便是做選擇的時機,如果劫數難逃,去應便是!」

「那他們兩人重逢後,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?」

「雖然我名為天機,但有很多天機還是看不透的,任何一個變數都可能影響命運的走向,或許他們的前世、今生和來世都因緣難解。這次齊和以為是報救命之恩,其實是她體內的靈虫想連結仇無忌的靈虫,只是她不自知罷了!」

「那……徒兒該如何自處呢?」呂刑痛心地問。

「事不關心,關心則亂!」姜天機看著陷入苦惱的愛徒,意味深長地說:「你對齊和用情已深,她豈有不知?你們之間也結下了因緣,一切只能隨緣了。」

「徒兒……明白!」呂刑深深叩首,恭敬行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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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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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後,一架直升機降落在仇池山刑天宮的停機坪上,另一架尾隨的武裝直升機,在空中盤旋兩周後離去。直升機停定後走下兩個人,更正確地說,是一位禿頂老人和一具擬人造型的機器人,老人身著先秦時代的深衣袍服,機器人則是小書僮打扮。

姜天機帶著何云和許知,己候在停機坪外迎接這兩位貴客。

「天機,十年不見愈發清癯,想必快要羽化成仙了!」禿頂老人聲音宏亮。

「墨言,那也要先等你找到外星人,我才能升天和他們打交道!」

「咦?何云的模樣都沒變,還是那麼秀麗端莊,難道吃了什麼凍齡仙丹?」

「墨大哥就是愛開玩笑,若是在家修行,我已經是祖母級的人了!倒是你身體硬朗,健步如飛,那才是吸收了很多暗能量,體能不輸給年輕人呢!」

「唉,暗能量既不能食用,又無法注射,人體怎麼吸收啊?我研究暗物質和暗能量一輩子,也僅知皮毛而已,哪像妳的天機師兄,可以隨意用法力控制它們,招之則來、揮之則去呀!許知,你偷笑什麼?以為我看不到嗎?」

「我哪裡敢偷笑呀?墨老師在天文物理學的成就,足以與愛因斯坦和霍金媲美,稱您是22世紀最偉大的科學家也不為過,是唄?」

「呵呵,許知這個小鬼頭,馬屁拍得好!雖然我沒這種成就,聽了也是受用!」

「哈哈哈哈……」墨言承認自己愛聽馬屁,惹得其他人一起大笑。

這四人談笑風生間,已坐上一輛頂級的黑色敞篷吉普車,由許知親自駕車、何云坐在前座,兩老坐在後座。小書僮機器人則被掛在車後架上,看似滿臉的委屈。

「墨老師,你的墨小弟心裡很受傷,都快哭出聲來了。」許知打趣地說。

「什麼墨小弟?是墨小翟!」墨言大聲為小書僮正名,並出言恫嚇說:「哭出聲來有啥奇怪?他還會掉眼淚呢!他的武功比人類還強,眼睛裡有激光鐳射,兼具攻擊及防衛武器,你可別惹惱了他,小心他在你身上開幾個洞!」

「哇!這麼厲害!他是第幾代的墨小弟啊?」許知臉上露出佩服的表情。

「他是第31代兵人版!」墨言對自己研發的機器人非常自豪,「他腦袋裝的資料比你多,運算比你快,耳聰目明、手腳靈活,能做出各種表情和動作!若非你師父不愛這類玩意兒,我早就送他一個了,保證把他伺候得服服貼貼!」

「咦?幹嘛要把墨小翟武裝起來?當成隨身保鑣嗎?」何云不解地問。

「雖然我是個科學家,但墨家鉅子這個身份太敏感了。」墨言無可奈何地說:「這次我從歐洲飛回來,一路上都有人保護,你們剛才不是看到兩架直升機嗎?」

「墨言,他們保護的不是墨家鉅子,而是科技業鉅子兼國策顧問吧!我早說過讓許知當你的隨身護衛,你偏要弄個機器人保護,真是中了科技的毒!」

「呵呵,許知只能逗我開心,保護不行,道家法術未必擋得了先進武器!」

「好啊,那就讓許知與你的小兵人鬥鬥,看誰比較厲害!」

「姜老頭,鬥就鬥,誰怕誰呀!……」

兩位老人家一見面就鬥嘴,這是打從兒時玩伴起就養成的習慣,誰也阻止不了,何云和許知只能搖頭苦笑。幸好伏羲廟已到,許知連忙催促大家下車。

眾人拾階99級而上,登上仇池山的最高點伏羲崖,從這裡鳥瞰崖下景物,山水造化盡收眼底,仿若「登泰山而小天下」之感,令人心胸為之開闊。

參拜伏羲和女媧兩位神祇後,原車朝下坡車道行駛一會兒,眾人下車沿歩道走了10分鐘,來到了知名的「小有天」洞穴,這是墨言每到刑天宮必訪之處。

小有天只是個崖壁間的小岩洞,入口僅能容身,洞內狹窄暗黑,岩壁有山泉流出,較特別的是,洞內岩壁縫隙間有天光洩出。杜甫詩雲:「萬古仇池穴,潛通小有天。」把此處描寫成道家仙境,使這個小小洞穴自古便大大有名。

這時墨小翟發揮了作用,當四人留在洞外閒聊時,他負責入洞收集數據。

「這個小洞穴的暗能量場這麼強大,那時氐人能在此挖出裝著巨人頭顱的石匣,想必是感應到這裡的暗能量場,真不知他們是怎麼做到的!」墨言忍不住讚嘆。

「那是刑天託夢,氐人才知在此洞挖掘!」姜天機瞪了墨言一眼,「此洞幽隱,又能吸收天地日月精華,黃帝原想藉此地化解刑天戾氣,不料卻助長了刑天的法力,應時出世罷了。道家有許多福天洞地,曾是仙人修煉居所,都有你說的暗能量場!」

「墨大哥,每年我都來此入定三日,確實能感應到大周天的內氣在經脈行走,聚生出一股力量在體內滋長,可以煉為己用。只是我的法體承受有限,練功三日已是最大的極限了。」何云證實小有天的妙用,口氣略帶遺憾。

「這正是我研究的課題之一:為何有些人的體質更能聚合暗物質?運用暗能量?」墨言臉色嚴肅起來,改以科學的角度解釋這種現象,「想必在人腦構造中有某塊區域,經開啟後便能與此作用,西方人稱之為『上帝禁區』,我就是想找出這個禁區。」

「墨老師,為什麼同樣的事情,在師父和你的口中說來,就變成了兩件事?難道科學和宗教走在同一條道上嗎?」許知以玩笑話點出重點。

「呵呵,許知少在那裡挑撥離間了!先祖墨翟也要世人崇敬神鬼,藉此自律。莊子說『六合之外,存而不論』,間接承認神鬼的存在。西方人認為『科學無法解釋的,便是魔法』,而我是位科學家,我相信終究能以科學解釋這一切現象!」

這時墨小翟已收集數據完畢,迸迸跳跳躍出洞外向墨言回報,語聲清晰,彷彿童音:「墨老師,小有天洞內的暗物質數量確實在減少中,這和您的推論是相同的。但小有天裡的暗物質數量,仍遠高於我們調查過的其他地區。」

「推論?莫非墨老師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發展?」許知好奇地問。

「呵呵,這個簡單的問題,由墨小翟回答你便可!」

「天文物理學致力研究宇宙和生命的起源,目前已經證實宇宙間的物質只占5%,另外還有25%的暗物質和70%的暗能量。暗能力作用是推力,暗物質是拉力,一推一拉之間,決定了宇宙的命運,但暗物質的數量正在逐漸減少中……」

「哇!小書僮居然個小博士,真是佩服!」許知更不敢小看墨小翟了。

「……21世紀『弦理論』盛行,試圖結合量子力學和廣義相對論成為萬有理論。弦理論中認為在人類已知的三度空間外,還存在著其他空間,許多科學家也推論,目前三度空間內暗物質的減少,應該是逸散至其他空間。」墨小翟一本正經地解說。

「墨小翟真是厲害,連我都想擁有他了。」何云也忍不住讚嘆。

但是墨小翟接下來說的話,差點讓人跌破眼鏡:「以上都是大科學家們的研究,墨老師算是旁門左道,他假設其他空間是就是所謂的仙界鬼界,由此反推暗物質就是構成靈魂的元素,才能像靈魂般穿越時空,這種學說至今不被科學界承認……」

「夠了!夠了!連不該說的也說出來!」墨言連忙打斷墨小翟的話。

「這也需要你們一老一小來調查?」姜天機逮到機會,出聲調侃墨言,「伏羲、女媧兩位開天闢地、創造人類的大神,都出生在仇池山,他們的祖母仇池金母、母親華胥和父親雷公也誕生於此。小有天既是仇池山的山眼,靈力強大何足怪哉?」

「哼!你乾脆說這裡有顆化育孫悟的大石頭吧!」墨言出口反譏。

「大石頭沒有!只有刑天的大頭顱!」

「那是一顆化石,也是石頭!……」

「師尊,墨老師,我們該上車回刑天宮了!」許知懂得怎麼暫停兩老的爭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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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會兒,一行人已經回到了刑天宮。

此時山門已開,信眾及遊客紛紛湧入,祈福問事、觀光采風,各取所需,好不熱鬧。除了捐獻功德金外,絕大部份訪客都會購買鎮宅或隨身的平安符,但最受歡迎的莫過於仇池石煉製的「靈環」,據稱可以安定心神,避邪除煞。

仇池石是仇池山特產,相傳女媧煉五彩石補天,剩餘之石棄於仇池,故有此石,當地稱之為「五花石」。仇池石品類繁多,神彩各異,可作印石、石雕、建築材料等。

刑天宮將仇池石製成手環,施法賦予靈力,雖然價格不菲,依然大賣。

「姜老頭,刑天宮真是生財有道啊!來這裡參拜的人,手上都戴著仇池石靈環,想必你們撈了不少錢!」墨言面帶羡慕表情,口中嘖嘖稱奇。

「墨老師,刑天宮雖有一些達官貴人挹注,但這麼多人飲食用度,總是該找點外快嘛!不然我們喝西北風過日子嗎?是唄?」許知仍是一副笑臉。

「對了!你們既然能煉製法器,什麼時候也注入些靈力給墨小翟呀?」

「墨小翟幹嘛要靈力呀?難道要機器人畫符唸咒嗎?」姜天機沒好氣地回答。

「這你就不懂了!AI機器人發展至今,只缺一樣東西,那就是靈魂!」

墨小翟聽到大家談論自己,忍不住表示意見說:「墨小翟也想要有靈魂,就像仙女的仙棒輕輕一點,小木偶就變成名叫皮諾丘的小男孩了!」

「墨言,你真是位怪博士!」姜天機用手指著墨言的鼻子,氣憤地說:「你知道你的胡思亂想,根本是逆天而行,可能為人類帶來多大的浩劫嗎?」

「怪哉!你們說萬物皆有靈,連石頭公、大樹公都有人膜拜,就連你們的法器也是人做的,法器都可以施法賦予靈力,為什麼機器人不可以?」墨言冷笑詰問。

「法器為人所用,受制於人;機器人能自行其事,難以控制,豈可混為一談!」

「你們所說的靈力,來自於靈虫的作用。在我看來,靈虫便是各種暗物質,既然暗物質能附於萬物產生作用,早晚也會和機器人的類神經系統發生作用!」

「不行!刑天宮絕不會幫你做這種實驗!」姜天機斷然拒絕。

「哼!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刑天宮會法術,到時自然會有人幫我!」

「悉聽尊便!反正別拿這種事煩我就對了!」

墨小翟眼看此事無望,嗚咽地說:「我想變成小男孩!我想變成小男孩!……」

「唉!……」姜天機和墨言互瞪一眼,各自嘆了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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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天機帶著墨言避開人潮,沿庭院小徑前行進入茶室,姜天機拿出珍藏的大紅袍泡茶招待。何云和許知藉故說帶墨小翟參觀,留下兩位老人單獨說話。

「我不懂茶,也喝不出大紅袍的滋味。」墨言一口飲盡杯中液體,看著空杯說:「聽說我喝的這一小杯,就值數萬元了,不就是為了止渴嗎?喝白開水就好。」

「武夷山那三株樹齡500歲的母樹,早就列為國寶禁採了。」姜天機倒是小口慢慢品嘗,「這是富商從國際拍賣會上取得,拿來刑天宮供養我的。我只在你來的時候才取出待客,嗯,那句話是怎麼說的──好東西和好朋友分享,你可別不知好歹!」

「哼!我才不相信你懂大紅袍,你只懂得喝它的『貴氣』!」

「你說的沒錯,我……也不懂大紅袍!」姜天機也一口飲盡杯中殘茶。

「哈哈哈哈……」兩位老人相視大笑,赤子之心表露無遺。

「好吧,聊聊你要談的正事!」墨言終於言歸正傳了。

「嗯,」姜天機開始詳述香港刑天宮發生之事,並說明眼下刑天總宮的行動策略,最後談到動員墨軍的想法,「想要一股作氣殲滅極樂門,恐怕刑天宮力有未逮!」

「如你所說,極樂門勢力遍佈政商軍警各界,在粵港澳大灣區儼然已成國中之國,還有宗教大能者在背後撐腰,若刑天宮只憑一己之力,確實難辦!」

「墨家在22世紀又成為顯學了,全球的墨子學院已超過五千處,你這位墨家鉅子一呼百應,該不會沒有辦法吧?」姜天機故意刺激墨言。

「墨家自戰國時代起就分派了,如今墨學雖然興盛,墨子學院卻各有所屬,多半協助弱勢,以介入社會運動為主。我只是名義上的共主,未必叫得動各派勢力。」

「墨軍呢?他們人數雖少,個個都是好手……」

「墨士大抵分為辯墨和俠墨兩類,前者以闡述學說、協助政道為主;後者則研習兵法、行俠仗義為主。你說的墨軍意指後者,但國內具有高超戰鬥力的墨軍,人數不超過50人,而且都隱匿身份、暗中行事,如何介入刑天宮和極樂門的這場爭鬥?」

「那你看如何是好呢?」姜天機微笑看著墨言,他知道這位老友自有對策。

「耶穌說過,上帝的歸上帝,凱撒的歸凱撒。」墨言沉吟片刻說:「我看刑天宮負責搞定藏教喇嘛和其他邪門歪道,其他的事我找上面的人說說吧!」

墨言口中上面的人,是指國家級層峰人物。姜天機覺得這個方略正確,也不勞自己費心了,便點頭說:「好,但是行動要快,我想不日之內前哨戰便會開打!」

「天機,你可不能搞什麼『新封神榜』,想把世間邪魔一網打盡,重新封神啊!這樣的殺戮會血染整個神州,上面的人絕對不會同意的!」墨言鄭重提醒。

「哈哈,我沒先祖姜子牙的本事,也沒有昆侖山元始天尊當靠山!」姜天機先是放聲大笑,隨即又轉為嚴肅神色,「若能在我羽化飛升之前,誅殺幾個大魔頭,讓人間清淨些,既不愧對先祖,也不枉費這一世的輪迴了!」

「難得聽你提到羽化飛升,難道你的身體……」

「修行只是為了明白生死之道,多說何益呢?」

墨言素知老友心志,不便再多說什麼了,只問:「我那位弟子仇無忌呢?」

「齊和救了他的命,現在整天陪著他,這不勞你操心了。」

「姜老頭,你可不能只顧著你的愛徒,犧牲了我的寶貝弟子。」墨言對仇無忌與齊和的因緣知之甚詳,「他們的事應該隨緣發展,你就別再出手干涉了。」

「嗯……」姜天機眼中閃過一絲憂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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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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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,魔鬼山,刑天宮。

仇無忌與齊和並不知有人憂慮他倆的命運,此時這對命中註定生死相依的男女,正站在刑天宮的鐘樓上,眺望著維多利亞港,只見船進船出,皆是時空過客。

齊和穿著一襲白衣,身形飄逸、肌膚勝雪,站在高處仿如仙女下凡。仇無忌還是原樣,黑皮夾克、黑衣黑褲,十分帥氣,只是傷後臉色有些蒼白,夾克上多了幾個彈孔。齊和建議仇無忌換上宮內的功夫玄服,但他婉拒了──黑衣騎士打扮是他的本色。

經過罕見的復生術和救命丹治療,仇無忌的傷勢復原甚快,體內正充沛著一股新生的力量,整個人似乎年輕不少,看不出他三天前曾走入鬼門關。

「……後來師父就帶我回仇池山修道了!其實修道很辛苦,除了早晚要課誦唸誥、聽經師講道外,更嚴格的是習武禪靜、借外丹修內丹……還有術法上的書符、唸咒、掐訣、步罡等,弄得我頭昏腦脹,幾次想放棄不學了!」

「那時妳還小,真是辛苦了!」仇無忌想像得到修煉的艱難。

「奇怪的是,每當我受苦受難的時候,只要想到你,心裡就會舒坦些。我知道無論身陷什麼處困境,你一定會保護我的,就像你帶我逃亡的那三天,只要你在我身邊,我就很有安全感,什麼都不怕!所以我每天睡覺前,都會在心裡和你說說話……」

「我……偶而也想到妳,不知道妳過得好不好?」仇無忌有些動容了。

「師父說只要我修煉到一定程度,便可感應到你在何處,所以我就拼命苦煉,但有時真的快撐不下去了。幸好後來是何師姑負責教我,她待我如慈母般,才讓我對道術產生興趣,從此不再覺得辛苦,而且我學的東西能幫到你,果然這次就應驗了。」

「妳還是別感應到我比較好,否則我出生入死,妳看到的都是血腥的畫面。」仇無忌眼中有著憐惜,口中卻換了話題:「你們師兄妹學的東西不一樣嗎?」

「基本道術可分為山、醫、命、卜、相五大類,山字門以修練肉體與精神為主,醫字門以治療保護為主,命字門以推定命運為主,卜字門以占卜吉凶為主,相字門以風水應用為主。師父收徒除了機緣還看資質,雖然我們五術都學,卻是各有專精。」

「所以妳是醫字門的,它指的是醫藥之術嗎?」

「嗯,大師兄申命兼命、卜二門,二師兄許知是相字門,三師兄呂刑是山字門,而我當然是醫字門了。醫字門除了一般醫藥外,還有和靈體有關的『靈治』之法。刑天宮內除了師父精通五術外,另有高功道人個別指導弟子各門之秘。」

「難怪現在妳是位女華陀了!」仇無忌由衷地佩服。

聽到仇無忌稱讚,齊和臉上綻開了笑容,嘴裡卻是不依,「華陀還比不上我呢!上次有位老婦人來訴冤,說子女們都不奉養她,當晚我就差遣了一隻遊魂,化作父親的形像進入子女們的夢境,又是斥責又是恐嚇,結果子女們搶著接老母回家住呢!」

「哈哈哈哈!」想到那些子女驚恐的模樣,仇無忌忍不住大笑。

「她不只會差遣鬼魂,還會召喚神獸呢!」兩人背後傳來呂刑的聲音。

呂刑站在兩人身後一會兒了。看著仇無忌和齊和親切互動,呂刑臉上的表情複雜,羡慕中帶有傷感,他腦海響起師父說的話:「這兩人性命相依,同生同死!」

「三師兄!」「呂令主!」仇無忌和齊和兩人分別向呂刑打招呼。

「召喚神獸?那可是電玩遊戲裡的高招!」仇無忌以為呂刑在說笑。

「齊和,師父已經派鍾師叔、何師姑和二師兄前來助陣。」呂刑沒有理會仇無忌,而是告知齊和最新指令,「二師兄還把我們的寵物都帶來了,以備不時之需!」

「啊!我的窮奇來了?好久沒陪牠玩了。」齊和喜形於色。

「嗯,二師兄的饕餮和我的檮杌,這三隻寵物都來了!」

齊和看到仇無忌一臉茫然,連忙解釋說:「師父曾用刑天頭顱內的殘魂,召喚散落在天地間的四獸靈虫,聚合成饕餮、渾沌、窮奇和檮杌之形。牠們被封在仇池石靈環中,由我們師兄妹分別飼養。這些幻形雖不足以實體化,但仍具有一定的法力。」

「這四隻『神獸』,不是上古的『四凶』嗎?」仇無忌感到震驚了。

「是啊!但牠們現在已經被馴化成我們的『神奇寶貝』了……對了,二師兄,如果大師兄把渾沌也帶來,就可組成四獸大陣應戰了!」

「大師兄要鎮守仇池山,絕不會輕易出動的!」呂刑輕敲一下齊和的腦袋,「哪有什麼四獸大陣?只有師父帶著刑天殘魂居中壓陣,才能組成五方俱全的刑天大陣!」

「陣法是練出來的嘛!等我們法力夠了,再一起訓練這四隻寵物吧!」

「好!那妳不能一直吊車尾,要趕快跟上我們才行!」呂刑鼓勵地說。

「仇大哥也陪我們上仇池山修煉吧!」齊和熱切地看著仇無忌。

「我……恐怕沒有你們的靈質,修不成正果的。」仇無忌的口氣有些遲疑。

「每個人體內都有靈虫,所以每個人都俱有靈質,只不過大多未能產生作用。一般人所謂的『潛能』,也是需要開發的,你身為優秀的特戰隊員,在頭腦、體能和反應上都超乎常人,這些都是你體內的靈虫作用……」

齊和話未說完,便聽到後方傳來白道長的呼喚聲,三人轉身便看到白道長匆匆趕來,顯見有事情發生,但白道長的臉色如常,神態並不驚慌。

「呂令主、齊令主,港署發佈新聞,說刑天宮疑似窩藏恐怖份子,所以封鎖魔鬼山對外道路,或許不久便會派反恐隊入宮搜查。」白道長扼要說明情況。

「嗯,他們終於行動了!」呂刑將目光移向山下道路,口氣淡淡地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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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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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魔鬼山聯外道路被封鎖後,平日到此遊憩的人已不見蹤影,加上刑天宮也不對外開放,整座山丘顯得異常冷清,周邊居民也傳出各種流言。

深夜,魔鬼山高超道入口管制處,幾位值班的公安聚在哨所裡聊天。

「剛才我和小羅開車巡山時,看到幾十道黑影從樹林掠過,用車燈照明卻什麼也看不到,只覺得陰風慘慘,看來真是遇到鬼了……」一位中年公安心有餘悸。

被稱做小羅的年輕公安以顫抖的聲音說:「……張哥說的是真的,那幾道黑影在白霧氣中飄來飄去,絕對沒有人能這樣行動,除非是鬼魅!」

「老張,我看是你們巡邏前多喝了幾杯吧!」另一位中年公安嗤之以鼻。

「哪來這麼多鬼?迷信!」「你們該不是編個理由,偷懶不巡山吧!」

其他幾位公安七嘴八舌地調侃老張和小羅,氣得老張指天發誓,「老陳,如果我們說的有半句虛假,就讓老天罰我和小羅巡山時遇到鬼打牆!」

「我也發誓!魔鬼山以前是海盜窩,不知這裡死了多少人,難保沒有冤魂!」小羅也是臉紅脖子粗地辯解,「不然昨天那位黃大仙幹嘛來這裡設壇作法,一定有鬼!」

「哼!都是山上那座黑廟在裝神弄鬼,我才不信邪……」

被稱作老陳的公安話未說完,突然瞪大眼睛,驚駭地看著玻璃窗外。眾人循著他的視線看去,玻璃窗外不知何時泛起濃霧,矇矓中浮現一道黑影,還有一張鬼臉。

「鬼啊!」這群公安的驚叫聲,響遍了整座魔鬼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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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天宮地下室練功場內,總計7小隊、168位黑衣道士已報到完畢,負責帶隊的是許和。這群支援部隊的成員個個精神抖擻,挺立聆聽臺上許知的指令。

「這次總宮派遣48位道人,上海、武漢、鄭州、成都、濟南、瀋陽分宮各支援20道人,只有一個任務──協防香港分宮!」許知收起平日玩笑的態度,嚴肅地說:「大家雖然分屬不同分宮,但都是我刑天宮一脈,務必齊心協力,完成使命!」

「諾!」168位黑衣道士齊聲回答。

「奉師尊令,這次行動由呂刑令主統一指揮調度!」許知介紹身旁的呂刑,當場交出揮權,「這位便是呂令主,自即刻起,所有人員聽從呂令主號令!」

「諾!參見呂令主!」又是宏亮的齊聲應答。

「各位遠道而來的師兄弟,大家辛苦了!」呂刑先歡迎眾人,接著便鏗鏘地說:「刑天宮專管人間不平事,三陽幫橫行香港、手段凶殘、沾滿血腥,這次便要他們血債血還!今夜大家先各自安歇養足體力,明日再依戰略安排執行任務!」

「諾!」小隊長們各自帶隊退下,整個隊伍井然有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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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道長安置好遠來助陣的同門後,匆匆趕往會議室參與會商,這時呂刑、許知、鍾松、何云已經就位,仇無忌也代表墨軍與會,申命的立體投影端坐在主席位上。

「奉師尊令,這次殲滅三陽幫勢在必行,並定位為對抗極樂門的前哨戰。」申命轉述姜天機的指示,「師尊已和西樵山尕日旦神會過了,兩人約定擇日在西樵山鬥法,所以這次三陽幫之戰,僅由雙方弟子交手,你們的責任重大,只許勝不許敗!」

「能勞動師尊親自邀約鬥法,尕日旦絕非簡單人物,即使他的弟子也不容小覷。他們的能耐究竟如何?目前情資不明,恐怕只能場上見真章了。」許知補充說。

「既然以殲滅三陽幫為首要任務,所以我擬定攻守兩套戰術,如果他們不來,我們主動出擊,由各小隊約定同一時間,攻入三陽幫銅鑼灣總堂,及中環、尖沙咀、旺角、淺水灣區四個分堂,一併掃蕩其賭場、夜總會、製毒工廠等。」

仇無忌眉頭暗皺,但礙於身份不方便直言,倒是齊和心有靈犀般提出了問題,「三師兄,三陽幫的勢力分佈都在熱鬧商區,平日街頭打打殺殺空見慣,但全面開戰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,甚至傷及無辜民眾,此事不能不慎!」

「若是不想震驚香港,只有用無忌兄的方法,狙殺三陽幫首腦及幹部,藉此瓦解他們的勢力。」呂刑看了仇無忌一眼,分析其中弊端說:「但這種作法耗日廢時,即使殲滅首腦幹部,幫派基層的勢力猶在,很快便有人頂上來做大哥了。」

「攻略暫可不議,目前態勢擺明是三陽幫攻來!」許知指出眼前情勢所在。

「大家請看,這是魔鬼山及周遭的地形地勢。」圓形會議桌上方投影出魔鬼山立體地貌,呂刑指著相關位置說:「三陽幫攻來不外乎海陸空三路,其中威脅最大的是魔鬼山頂的砲台古蹟,那裡可居高臨下,一旦失守,刑天宮的動態盡被掌握。」

「那個炮臺位置確實險要,是雙方必爭之地!」白道長點頭稱是。

「陸路車輛必經高超道轉進山路,或繞行遠路自另一端入口轉進,這兩路可對刑天宮進行夾擊,所以佈防也是重點,須在敵人尚未接近刑天宮前便予痛擊!」

「若是敵軍爬上山坡,從兩側山林攻來呢?」白老道指著地圖提問。

「敵軍在山林內隊伍分散,反而對我們有利,近身肉搏是我們的強項!如果我方選派擅長隱身術的師兄弟埋伏在此,更能有效阻擋敵軍來襲!」

「沒錯!」許知擅於利用地勢,對呂刑的判斷點頭稱是。

呂刑指著魔鬼山下的水域,繼讀說明他的方略,「剩下的便是海路,須慎防他們從岬角小灣登陸,攻上來與山路兩軍會合,對刑天宮進行正面總攻擊。」

「刑天宮設計之初便預做配置了,圍牆和廟埕都能佈署防禦工事。如果敵方能攻入廟埕,那便是最後決戰之地,退此一步即無死所!」白道長提醒眾人。

「地下室防禦也不可少,必須保護宮內非戰鬥人員的安全!」齊和補充說。

「嗯,還有其他建議嗎?」呂刑刻意看著仇無忌說。

「我擔心的是武裝無人機空襲!」仇無忌以特戰經驗,說出心中的疑慮。

「目前三陽幫沒有這種裝備,否則便成為戰爭了!」呂刑研判情資後如此認定。

「這事不可不妨,刑天宮雖然沒有反制裝備,但靈彈可對付無人機!」鍾松提出對策,卻憂慮地說:「只是能遠距離擊出靈彈的人,只有這房間內的區區幾位了!」

「或許是我多慮了!」仇無忌並不想打擊大家的士氣。

「大家就先根據以上方向,規劃防線及配置人力吧!」呂刑做出指示。

會場無人提出異議,呂刑的方略面面俱到,已是刑天宮所能做到的極限了。

「剛才上山時,看他們的哨所警戒寬鬆,不像是備戰狀態。」何云補充其他的看法,「若非這些公安不明戰情,便是三陽幫尚未準備就,因此我們還有時間詳加謀劃。」

「那位黃大仙在路上佈了幾處結界,林中也貼了不少五雷令符,想刻意防止有人進出吧!可惜這些雕蟲小技,都被我一一破解了,哈哈!」許知恢復了玩笑本性。

「好!大敵當前,大家小心行事吧!」申命做出總結。

「是!」眾人齊聲答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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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. 萬古仇池穴,典出唐杜甫《秦州雜詩其十四》:「萬古仇池穴,潛通小有天。神魚人不見,福地語真傳。近接西南境,常懷十九泉。何時一茅屋,送老白雲邊。」

註2. 四凶,是指傳說中由中國上古時代的舜帝流放到四方的四個凶神。《左傳·文公十八年》中記載:帝鴻氏之不才子「混沌」、少皞氏之不才子「窮奇」、顓頊氏之不才子「檮杌」、縉雲氏之不才子「饕餮」,合稱「四凶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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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日起《靈虫外傳–刑天》移至「鏡文學」連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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