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聖女學院本傳-明懷萱傳奇》(Ch1.4)

是宿命的情緣?還是悲慘的孽障?母親至死都無法領悟!……

Ch1.4

「……,父系病史不明、母系遺傳病因明顯;母親罹患先天性心臟病、氣喘、惡性腫瘤等,須加深查。現無病徵、屬高危險群、須加追蹤。……」

我的母親一生體弱多病,三個月前死於多重癌症。

母親如果生長在古代,必定是個林黛玉,貌美如花卻宿疾纏身。她只有被供養在豪門世家中,由溫柔的賈寶玉細心呵護著,才能衣食無缺,獲得僅有的喜樂!

但她卻處在現實的生活中,雖曾享受短暫的幸福,仍抵不過病痛的折磨,和大半生悲慘的命運。雖然這般命運,是由二個男人所造成,其中卻有因也有果。

母親原是大家族中三房的獨生女,享受過掌上明珠的寵愛,但外祖母早逝後,外祖父續弦再娶,母親只好從初中起就長期在外就學住宿,逃避不必要的尷尬。

那位後母生下一位男孩後,外祖父關愛之情隨之移轉,後母又趁外祖父病重期間,不斷地移轉家產,等到外祖父過逝時,母親竟然分不到半點遺產。

那時母親剛考上大學,家族中有人勸母親採取訴訟手段,母親卻認為既然親緣已了,不想再困擾外祖父在天之靈,所以完全放棄了遺產繼承。

母親在大學時代認識父親,當時她就讀外文系,父親是大她二屆的國貿系學長。一場令人意亂情迷的校際舞會,讓兩個世界的人交會在一起。

那種高級的舞會專為撮合異性而辦,男女一律盛裝打扮,跳著各式的交際舞。但跳舞不過是種求偶的招數,極盡誘惑的燈光音響,也只是挑逗助興的工具。

舞會中的男女來電與否,全在一念之間,一個勾魂的眼神,就能引燃起乾柴烈火。

是宿命的情緣?還是悲慘的孽障?母親至死都無法領悟!

她只記得,舞會中她像個楚楚可憐的公主,引來許多騎士們的包圍保護。父親卻像個英挺的王子,到處受到淑媛們的青睞。那場舞會像是專為他們倆人所舉辦似的,當他們似磁鐵般相吸在一起時,全場竟響起了喝采歡呼聲。

自此,父親瘋狂愛戀著母親,她那種纖弱的病態美感,深深吸引他的目光、緊緊抓住他的心扉。是愛?是憐?這種保護美麗弱女子的情感,最令男人分辨不清。

母親並未隱瞞她的宿疾,深怕因此造成父親的負擔,她甚至恐懼著結婚生育,惶恐遺傳性的病因禍延下一代。但父親以無怨無悔的深情感動了她,兩人交往三年後,父親役畢、母親完成學業,兩人立刻結婚,然後生下了我。

他倆曾有過神仙伴侶般的日子,父親在外勤奮事業、母親在家相夫教女,倆人彼此扶持,相愛不渝。這段日子,足以讓母親一輩子刻骨銘心,永不言悔!

漸漸地,父親的世界中出現其他女人,這些女人帶給他更多的幫助,金錢、權勢、美貌各有所長,他悠遊其間,十分自在快活。母親對此卻不以為意,她認為男人在外打拼,逢場作戲免不了,只要家庭溫馨仍在,男人總會回家的。

後來我才知道,為什麼男人能同時愛戀許多女人,女人卻只能鍾情一個男人?原來這只是種生物本能,不同的生理激素決定了一切,包括價值觀和行為。

這種情況愈加惡化,剛開始時父親打拼事業有成,還有許多餘裕照顧母親,雖然他和眾多女人周旋,卻依然深愛著母親。但當他的生意失敗後,她就變成沈重的包袱;他連自身都難保,又怎能謹守最初的諾言呢?

父親在我九歲的時候,跟著包養他的女人移民海外,剩我們母女相依為命……。

「婚前開立的支票,多半會在婚後跳票。」這是母親十年婚姻生涯的寫照。

凡事都有一體兩面,父親曾愛戀母親的楚楚可憐,並答應照顧她一輩子;但她的體弱多病,無法成就丈夫的事業,卻也成為他拋家棄女的主因。

母親的一生,被兩位男人愛過和傷過,一位是她的父親,一位是她的丈夫。但她是位「紅(樓夢)學」迷,深信「萬般皆有命、半點不由人」的宿命論。

她還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,堅守受苦與寬恕的美德。對於生命中的巨變,她並未怨天尤人,最後反而犧牲自己,來成就我的生命!

此後,母親不顧自己的身體,含辛茹苦地養育著我。起初她還能在外代課、當家教,然後卻只能幫佣、打零工賺錢,最後甚至靠一些男人同情的接濟過活。

畢竟,她的學識和技能已經落伍,只能被時代一次次地淘汰!

母親鼓起生命中最後的餘力,想為我鋪設出一條康莊大道,她用盡各種方法找錢,供我讀著學費昂貴的私立初中,不願意我的人生輸在起跑點上。

我並沒有讓她失望,憑著優異的成績,直接甄試上第一志願的高中。

但母親的健康情況持續惡化,她再也無力工作了,我們被打入低收入戶家庭,領著微薄的補助金過日子;我也靠著助學貸款和獎學金繼續學業。

我在寒暑假的打工所得,也幾乎全部拿去還債,想幫她買些營養品也力有未逮,遑論去醫治她的病體,只能眼見她一天天衰竭下去。

我讀上高三時,母親百病齊發,當她發現子宮癌時,已是第二期的癥狀,而且癌細胞迅速移轉,卵巢癌、乳癌、腦癌接踵而至,這是絕症中的絕症。

我們當然無力醫治、更無錢醫治,只有等待著該來的命運。半年後,母親撒手而去,終於擺脫她大半生的不幸,而我,從此變成了一位孤女!。……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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